另一边,秦阳狂奔了一个时辰,停下来运足目力回头望去,也没见贾福德追来。
这次秦阳是彻底松了口气,对付这种衰神附体的家伙,唯独嘴炮能用,别的是什么都不敢做了……
不过想到贾福德被自己说服,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秦阳就忍不住为那个什么白袍道观掬一把同情泪。
有这么衰神,蹲在他们家门口,就算是什么都不做,也能恶心死他们。
他们以后要是还能顺顺利利的做他们的事,那自己就改名叫秦无德。
虽然自己没出手,现在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给一个傻衰神指了一条自我救赎的明路,又给一群邪道头指了一条通往死路的捷径……
哎,一不小心又做好事了。
自己可不是秦阳,而是季无道,不能学秦阳整天做好事。
眼看五行山不远了,秦阳定了定心思,继续开始了步行苦修之路。
而另一边,坎坎坷坷的过了这么多年,倒霉已经是家常便饭,连自己都无比嫌弃自己的贾福德,此刻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多年积累的一腔怨念,一根筋的钻了牛角尖,此刻终于找到了另外一条光明大道。
如此能爆发出来的热情之火,绝对能烧穿天穹。
从当初见到那两位白袍人的地方开始,贾福德绕着圈子,不断的扩大搜索的范围,就这么执拗的用时间来耗,也要找到那个所谓的白袍道观。
功夫不负有心人,花了不过十多天的时间,贾福德不眠不休,终于在一座山的半山腰,找到了一座破道观,道观上的牌匾,赫然就是“白袍道观”四个大字。
尤其是远远望去的时候,还看到一位穿着同样白袍的道人,从门口飞遁而起,不知去了那里,贾福德终于松了口气,强提一口气,来到白袍道观的山脚下,一头倒在地上,呼呼大睡,整个人都如同找到了活着的意义一般,精气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临睡着之前,脑袋里还想着,这次就算是真死了,也无所谓了,真死了,这道观里的人,统统都别想好过,说不定也是他霉运最强的一次了。
起码这一生,有这么一次,不是害人害己了,而是做了一件好事。
此刻的贾福德,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听了秦阳的话,他都决定了,就是来送死的,此刻就躺在人家山脚下,等着人来杀他。
他在这里呼呼大睡,然而,过了一整天,白袍道观里的人,却根本没一个人发现他。
白袍道观里的人,绝对不可能想到,他们要追杀的人,主动送上门,此刻就在山脚下,毫无防备的倒在地上,睡得香甜,甚至还有点打鼾……
但这一天,绝对是他们过的最悲惨的一天……
没人知道一个大衰神,抱着必死的决心和坚定的信念,头一次想要主动去克死人,会有多么可怕。
道观后堂的静室里,一身道袍的中年人,手捏静心印,搬运周天,完成每日的功课。
可就在即将完成收功的瞬间,墙角忽然出现一条小裂缝,一只血红色的蜈蚣,慢慢的爬了出来,血色蜈蚣感受到了那一丝异样的气息,如同受了惊吓一般。
化出一道血红色的影子,在道人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而这一瞬间,正值道人收功,连同剧毒在内,一口气就全部纳入到自身的真元气海之中。
道人睁开眼睛,一脸惊恐,可是随着真元流转,速度融入全身,让他面上飞速的遍布出大片大片的血色纹路,如同一只只血色的蜈蚣,恐怖之极。
短短十几个呼吸,道人睁大着眼睛,没气了……
这一幕却无人知道,外面的人也不知道,他就这么悄声无息的死在静室了。
炼丹房里,一脸肃穆,凝神屏息,淬炼材料的修士,刚刚打开一个玉瓶,准备添加新材料的时候……
丹炉微微一震,一震热浪袭来,卷起一道微弱的气浪,修士连忙手捏印诀,稳住丹炉,等待着丹炉平息……
而同一时间,那一点气浪,却让一小片不过指甲上的月牙一般大的小花瓣,从架子上落下,不偏不倚落到打开的玉瓶之中。
花瓣进入其中,就与其中一些看起来也像是花瓣碎的材料混杂到一起,不分彼此。
修士稳住了丹炉,重新拿起玉瓶,添加材料。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在即将文武火交替,凝练丹药的时候,却见丹炉再次一抖,轰然炸开……
“轰……”
一声巨响,炼丹房里的修士首当其冲,根本没料到会炸炉,直接被一片丹炉的碎片,插到了脑袋上,死不瞑目……
到死也不明白,这次炼制的东西,已经炼制了不知道多少次,就算失败也顶多是炼不成而已,怎么就炸炉了,怎么就这么突然,这么凶猛……
丹炉炸了,防护的禁制被崩碎,房顶都被掀飞了,青烟袅袅而上,整个道观都跟炸了锅一样,一堆人都冲了出来,看看怎么回事。
到地方一看,才发现不是敌袭,而是炸炉了,大家松了口气,开始手忙脚乱的处理这里的后续。
有人去禀报观主,可是叫了半晌也没见人反应,实在没辙了,有弟子一咬牙破开了门外的简易禁制,推开门进去一看,他们的观主,皮肤上遍布着血色的纹路,瞪大着眼睛盯着前方……
弟子大惊,上前一看,人都凉透了……
仔细再找了半晌,很轻易就弄明白了观主是怎么死的,被一个血玉蜈蚣咬了一口,毒发身亡了。
炼丹房炸了,观主死了。
虽然都是意外,可主心骨却没了,道观里的人,都慌了,他们可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的,也知道这事暴露之后,会有什么结果,现在没了顶梁柱,他们也没人敢离开……
生恐被当做叛徒处理掉。
鸡飞狗跳了好半晌,才有一个中年道人被推举了出来,暂时主持大局。
“都慌什么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误了大事,大家都别想好过,炼丹房炸了,就重新搭建,其他的人,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今日是谁可以外出的?去,按照联系的法子,去给大人汇报一下,其他人,谁都不准外出。”
乱子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可道观里的人,却没谁能平静下来的,一天之内,死了俩人,一个是观主,一个是最重要的炼丹师。
剩下的人,一点一点的清理废墟,又开始追查到底是怎么死的。
从线索追查,到最后一咬牙,让人用了银镜回溯,看的清清楚楚,两人就是死于意外。
一个是自己不小心,弄错了东西,一个是纯粹倒霉,谁知道这破道观之下,还有一只血玉蜈蚣在沉眠,今天才醒了过来。
一切看似都恢复了正轨。
两个白袍修士,前往后山,当来到一处阴气死气浓郁的阴洼时,其中一人挥手将一团团包裹在破布里的东西丢到阴洼里。
另一人手执一盏油灯,轻轻一吹,橘红色的火焰飞出,落到阴洼里,将那一团团布团烧成了灰烬,不稍片刻,阴洼里就只有厚厚的一层灰烬。
“哎,你们也是可怜,不过这跟我们可没关系,只当是你们命不好吧……”烧火的人念念有词,喃喃自语。
“说这些干什么,好好干活就行了。”另一人眉头一皱,出言呵斥。
“我这不是怕了么,你想想啊,赵大师出意外死了,观主也出意外死了,我总感觉瘆得慌,说不定他们就是遭了报应,说不定下一次就是我们这些打杂的人了……”
“快别瞎说,快走吧,省的耽误时间太长了,挨训斥。”另一人神色也不太好看,毕竟今日的事,着实邪乎了点。
死的两人,都是道观里最重要的两人。
两人匆匆忙忙的离去……
而他们却根本不知道,那片灰烬之下,兴许是因为时时火烧,岩石都被烧的裂开了一条不大的缝隙。
方才他们抛出的布团,就有一个落在了缝隙之中,上面被厚厚的灰烬盖着,根本没有被烧成灰烬。
布团里,一个浑身铁青,皮肤皱巴巴的小婴孩尸体,蜷缩成一团,一丝纯正之极的怨气,在尸体的胸中流转。
随着怨气流转,周围的灰烬里,慢慢的也有一丝丝怨气、死气、阴气渗出,融入到尸体之中,将那一口怨气慢慢的壮大……
这怨气,也分很多种,生灵横死,皆有怨气,可唯独一种,最是纯粹不过。
那便是将要降生于世,却胎死腹中的胎儿,其怨气非常淡,可纯粹和纯正却冠绝所有的怨气。
还未生,就先死,乃是世间最凄惨之事,加之心无杂念,念头空白一片,如同白纸,如此本能生出的怨气,若是有机会壮大,才是最恐怖的。
邪道修士之中,控鬼养鬼之士,就有一种最出名的阴邪厉鬼,名曰九子鬼母,就是以此为据,所培育出来的邪物。
然而此时此刻,那侥幸未被烧成灰烬的横死胎儿,吸收的每一丝怨气,都是最为纯粹不过的怨气,这是前所未有之时,就算是再阴邪变态的邪道,也不敢这么干。
因为纵然是九子鬼母,都有大半的可能会失控反噬,更别说更可怕的东西了。
而另一边,道观的山脚下,贾福德在丹炉炸开的时候,就被惊醒了。
他发现根本没人发现他,也是有些意外,最后索性一咬牙,真的来到了道观门前,完全听从了秦阳的话,蹲在道观门前的石雕旁边,盯着道观的大门。
这一蹲又是半天,却还是没人理他……
贾福德心中不由的生出一丝绝望,来送死了,都蹲在门口了,竟然还没人发现他……
想要用自己的霉运,做一次好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贾福德蹲在那默默垂泪……
压根不知道,道观里已经鸡飞狗跳,现在里面的人,人人自危,没一个人敢出这个大门,甚至连靠近都不敢,生恐被人认为要逃走告密。
从大门往里三进,一个活人都没有……
甚至连阵法都随之启动,将内外都封锁了。
一晃就是三天时间,贾福德累了就靠着石雕睡一觉,醒了就继续摆出一副苦瓜脸,耷拉着眉毛,蹲在那望着道观的大门出神。
三天时间,风平浪静,根本没人搭理他……
至此,贾福德忽然悟了,肯定是里面的人早就发现他了,也知道了他是霉运附体,衰神降世,故意这么躲着他呢,要不然何必连道观都封闭了,不能进不能出的……
既然一计不成,也不能放弃,稍稍躲起来,等着里面的人出来了,再跟着……
贾福德派派屁股下山了,到了另一边的山头,换了个地方继续盯梢,功夫不负有心人,仅仅过了一天,就见有人从外面回来,也有人从里面出来了。
这一下,更是让贾福德确认了自己的判断,大体路线是不变了,怎么执行原本的计划,就要变一变了……
等到里面再有人出来,贾福德跟着一个明显不是白袍道观的人,尾随着吊在后面追了过去。
而道观这边,似乎也恢复了正常……
只不过,谁都不知道,那片死气阴气愈发浓郁的阴洼地里,一个浑身铁青的婴孩,蜷缩在裂缝之中,吸收了这里存留的所有纯粹怨气之后……
忽然睁开了眼睛。
青白一色,没有眼瞳的双目,没有怨毒,也没有恶念,就如同一个初生的婴儿,如同一张白纸一般。
婴儿换了个姿势,想着裂缝深处继续爬了爬,继续蜷缩成一团,吸收这里死气、阴气、煞气……
阴洼地旁边,当日那个点火的修士,悄悄的出现,他的气色不太好,眼神飘忽,似是在担忧,在恐惧什么事情。
悄悄的来到阴洼地旁边的时候,修士小心翼翼的环视四周,在阴洼地的另一边,摆上一个香炉,点燃一把灵香,对着阴洼地三拜之后,插在香炉上。
“各位小祖宗,这些事是真的跟我没多大关系,我做的只是来放把火,将你们火化了而已,我也知道你们怨气不散,肯定是心有不甘,这几日,道观里,从上到下,都开始莫名其妙的倒霉,我知道这是跟观主和赵大师一样,遭报应了……”
年轻的修士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磕了三个响头。
“我之前是真不知道,他们要干这种缺德事啊,要是早知道,我肯定不来的,我给你们磕头上香了,我求求你们,冤有头债有主,这事是上面的大人物起头的,我那天听说了,是朝廷的人,似乎跟东境印台州的州牧有关,那天来的那个大人,就是他的人,其他的我是真的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