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进去吧。”长孙兰夜道。
一行人刚一进门,店小二便热情地迎了上来,“几位客官里面请。”说话的时候稍作打量,而后便直接将他们领到四楼的一个雅间里。
这间房临街,从这儿看出去,大半个京城的景色便能收入眼底。白惊蛰不禁暗自感叹这个店小二识人的功夫。平常到一家店里,小二都要问上几句,而这个小二什么都没问就领他们上楼,选的房间也很合心意。
感叹完了,忽又觉得有些可怕。
不过一转眼就释怀了,毕竟吃喝玩乐才是来这里最重要的事。
点完菜小二退了出去,顺手将门带上。
没一会儿忽然有人敲门。
吟冬过去开门。
店小二刚走,应该不是酒楼里的人,白惊蛰不免好奇会是谁,目光跟着吟冬走到门口,只见吟冬见了门外的人,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六殿下。”
闻言,白惊蛰一愣。能被称为“六殿下”的人,放眼大晋就只有一人——
六皇子,谢启。
这位六殿下的名头可是响当当的,算得上个是文武全才,颇受皇上宠爱,世人都说他是储君之选。不过白惊蛰对他并未好感,听爹爹说起过他的行事作风,白惊蛰觉得这人心机太重,难为仁君。
“殿下,六殿下来了。”吟冬转身对长孙兰夜道。
“请六殿下进来吧。”
门打开,进来一个一身华服的男子。
一看清那人的脸,白惊蛰和付云桑皆是一愣。
这人不就是前几日在容州客栈碰见的那个流氓吗?
白惊蛰立马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不动声色稍稍侧身,尽量挡住付云桑。
“祁王,好久不见。”谢启面带微笑。
“六殿下,好久不见。”长孙兰夜坐着应了声。
“刚听底下人说你来了,还以为是看错,就想说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是你。”
长孙兰夜但笑不语。
看得出来,修颐哥哥与这位六殿下交情不怎么样。
见状,谢启丝毫没有觉得尴尬,甚是自然的将话题移开。
“在下谢启,请问几位如何称呼。”谢启将目光投向房间里的其余三人。
对方这次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白惊蛰也不好发作,他既已自报家门,她若是不答倒是她失礼了。
白惊蛰起身抱拳,“白惊蛰见过六殿下。”
见她抱拳,对方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后退一步,片刻之后,似乎察觉自己反应太大有些失礼,笑着道:“姓白,想必这位就是白将军的掌上明珠了吧。性子直爽,在女子中间倒是少见,怕也是只有将门之后才能有如此风范。”
听完这一堆客套话,白惊蛰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答好,拿不准这个六殿下说些话是何用意,憋了半天,总算是憋出来了一句,“六殿下过誉。”
这句话一说出来,白惊蛰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是白姑娘过谦。”
说完谢启看向元朗。
知道元朗不喜这种场合,白惊蛰代他道:“他是元朗。”
谢启也并未不满,只笑着点点头,而后目光落在付云桑身上,“这位姑娘风姿绰约如此,莫不是王府里的人?”
话是谢启问的,不过他却似乎并不关心答案,话还未说完注意力已经全在长孙兰夜身上。
看出对方的意图,付云桑反应很快,几乎是没有丝毫停顿,道:“小女付云桑,见过六殿下。小女只是一介医女,并非王府里的人。”
在长孙兰夜面前一心两用实属犯忌,谢启收回视线,面上笑容不减,“哦,是嘛,失礼失礼。”像是要挽回一点自己的面子,又道:“只是见付姑娘气质与修颐有些相像,便以为付姑娘是修颐身边的人,实在是失礼。”
白惊蛰越看这个谢启越不喜欢,一直揪着修颐哥哥和云桑不放,而且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不对,不止有话,还有坑。
“劳六殿下挂念。”长孙兰夜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道。怎么听都听不出一星半点的感谢。
因长孙兰夜这句话,房间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僵,可是谢启却像是全然未觉,“哪里哪里,修颐不怪我就好。前几日萧夫人进宫还跟母后说起要给你选妃的事呢。”说完,顿了顿,“好了,我也不打扰了,你现在入了京,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聚。”
“慢走。”
谢启冲白惊蛰他们稍一点头示意后转身离开。
白惊蛰不由自主跟了几步到门口,只见谢启一出去,几乎每间房子都有人出来同他打招呼。
隐约听到那些人彼此称呼是“大人”,白惊蛰愣住,难道这些人是朝廷官员?
这架势让白惊蛰不禁想到一个词——
黑泥。
就在她被惊得失语的时候,身后传来修颐哥哥的声音。
“这才叫天下第一楼。”
闻言,白惊蛰心头猛地一震。
作者有话要说: 长孙兰夜:那我应该就是完美?
白痴·白:嗯!
蠢货·付:……嗯。
王八蛋:我看是不要脸还差不多。
☆、chapter 44
因为谢启这一搅和,饶是山珍海味,白惊蛰也没了胃口,吃了几口就默默落了筷。其他人也是兴致缺缺,吃完饭一行人便打道回府了。
回到卧云别苑,大家各自回屋。
白惊蛰带着阿春往自己的房间走,走了一段,还是觉得关于谢启的事情应该跟修颐哥哥说声。
“阿春,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回去。”白惊蛰突然停下。
阿春还没反应过来,自家小姐就跑远了。
“修颐哥哥!”白惊蛰追到长孙兰夜屋外才追上他。
长孙兰夜停下,等着她走近,“蓁蓁,有什么事吗?”
白惊蛰在他面前站定,稍微缓缓,道:“修颐哥哥,有件事我觉得应该要告诉你一下。”
“什么事?”
“之前在容州的时候,我有见过谢启。就是住进客栈的那天,我打开房间里的窗户,谢启坐在街对面的茶楼里。当时云桑也在。他应该也看到了我们。我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长孙兰夜听完,沉吟片刻,“我知道了。”说完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拉近不少,他面带愧色,“本来想让你无忧无虑地玩几天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你卷了进来。抱歉,蓁蓁。”
这次他没有再说“不要管”、“交给他”之类的话。
白惊蛰微微仰着头,笑着,“所以,我现在算是跟你和爹爹会合了吗?”
她总是能在不经意之间就撞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撞散了一团棉花,长孙兰夜看着她,嘴角微弯,“嗯。”
能跟他们并肩站在一起,白惊蛰觉得很高兴,“我就是想来跟你说下这件事。那没事,我就先回去了。”抬手捏捏后颈,“坐了这么久的马车,累死了。”
“好。好好休息。”
“嗯。”
“蓁蓁。”
白惊蛰走了几步,忽被叫住,转身。
他站在廊下,身后有房间里洒出来的微弱光亮,看着她轻声道:“后面我可能没办法时时刻刻在你身边,如果再遇到谢启,尽量避开。”
“好,我知道了。”看出他的担忧,白惊蛰脸上扬起一个笑容答应。
*
回房洗漱完白惊蛰就上床躺着,明明觉得很累,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折腾得实在心烦,干脆爬起来上了屋顶。
白惊蛰双手枕在脑后躺下去,被夜风一吹,舒服得只想叹气。
在这儿还能看到街上的灯光,果然是帝都,都已经这么晚了,竟还有店铺亮着灯。
忽而,一声轻响,有人上了屋顶。一听那踩在瓦上的脚步声,白惊蛰不转头都知道来的人是谁。
“你也睡不着?”白惊蛰目视远处,声音带笑问。
元朗在她身旁坐下,递过来一壶酒,“要喝吗?”
白惊蛰稍微坐起来,手肘撑在屋脊上半躺着,接过元朗手里的酒,“有酒不喝,岂不是暴殄天物。”
两人一人一壶酒。白惊蛰拿着酒壶朝元朗举了举,痛饮一回,要不是酒壶被人抬起,她能一口气喝完。
“喝太急,容易醉。”元朗收回手,轻声道。
是喝得有些急,从嗓子眼到肚子里,一片热辣,烫得脑子也晕乎乎的,白惊蛰躺下一点,往后仰头,“醉了就醉了,刚好睡不着。”
“在想什么?”
“嗯?”白惊蛰抬起头,只看得元朗的背影,顿了顿,“好像有很多很多事,但是仔细一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两人之间静了会儿。
“你觉得谢启这个人怎么样?”元朗开口问。
白惊蛰“呵”一声笑出来,坐起来,看着天空中的弯月没有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一说起这个名字,白惊蛰就情不自禁想起今晚在迎仙楼看到的那一幕,谢启沿着长廊往前走,旁边一扇一扇门打开,走出一个个谄笑着的人,将他簇拥在中间。
一想到那些人多是朝廷官员,还有谢启脸上的笑,白惊蛰就莫名觉得后背发冷,又有些莫名的悲凉。
“不知道。”白惊蛰回答。
元朗仰头喝了口酒,问:“想走吗?”
“嗯?”白惊蛰怀疑自己听岔。
元朗目光不知落在前面何处,握着酒壶的手暗自收拢,指尖微微泛白,面上风平浪静,“如果我说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你,愿意跟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