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惊蛰停下脚步,犹豫要不要过去。昨天听阿春说,这两天元朗再没出过门,心情似乎也不怎么好。
真是奇怪,之前几天天天一大早就出去,午后才回,怎么突然又变成足不出户了?难不成是和付云桑闹矛盾了?
越想越觉得可能,毕竟付云桑看起来就不是脾气很好的人,元朗又不是那种会花言巧语的人。
白惊蛰深吸一口气往水榭走去。
走近些后白惊蛰才发现元朗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看得出神,连她过来都没有发现。很少见他如此,白惊蛰双手负在身后,伸长脖子靠了过去。只见他指间缠着一缕红线,红线一头缠着一块玉佩。
白惊蛰不怎么懂这些,但还是能看出来这块玉佩的贵重,成色极好,雕刻精细,纹路繁复,像花又像兽。
这花纹有些眼熟,白惊蛰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这雕的是什么?”她下意识开口问。
耳畔突然有人说话,元朗顾不上先回头看是谁,先一把将那玉佩拽握进手里,而后噌然站起转身,一身的警惕。
白惊蛰没想到他会这么大反应,站在原地有些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明明她才是突然出现在别人身后的人,可是叫她那这般眼神看着,元朗却先示了弱,“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刚刚。”说完,白惊蛰不由自主看向他握着玉佩的手,似乎是感受到她的视线,那只手往身后藏了藏。
能见到他对一件东西这么宝贝,实在罕见,白惊蛰不禁想到了那个身着水青色裙衫的女子,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而且,也不会抢你这么宝贝的东西。”
元朗未答话,只是转头不看她。
见他这几分别扭,几分害羞,还有几分失落沮丧的样子,白惊蛰顿时认定了他跟付云桑闹矛盾的猜测。
白惊蛰灵光一现,想到一个办法,“元朗,你今天有事吗?”
元朗张嘴,一个“有”字都到嘴边了,却叫她抢着说话的声音而在唇边滑落。
“没事的话,陪我出门一趟吧!”说完,见他没有当即拒绝,白惊蛰上前一把拽着他的胳膊就走。
“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
*
四通酒楼。
长孙兰夜已经到了。坐在上座,将靠窗的位置留了出来。吟冬和彦青站在一旁。
“修颐哥哥!”人未到声先至。
听到她的声音,雅间的人皆循声看去,一转头便看见白惊蛰拉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长孙兰夜的视线落在她一直紧紧抓着元朗的手上,片刻后不动声色的移开,“来了。坐吧。”
白惊蛰这才松开元朗,直奔那空着的靠窗的位置。元朗沉默不语走过去,坐在下座。
刚一落座小二便上来摆放碗筷,白惊蛰多要了一副,“放在这儿就可以了。”指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还有人要来吗?”长孙兰夜问。
白惊蛰状似无意地看了眼元朗,转而又看向长孙兰夜,“嗯。待会儿来了就知道了。”
她跟元朗出门的时候,悄悄吩咐了人去请付云桑来四通酒楼。元朗这个闷葫芦,要等到他主动哄人怕是等到地老天荒都等不到。
因为还有人要来,雅间的门便没关,只是半落竹帘。
忽然有人打帘进来。
来人一见靠窗坐着的那人便笑。
而里面的人见到来人,有人警惕有人诧异。
“怎么?几日不见便不认得我了?难不成白少将军对我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人看着白惊蛰道。
白惊蛰霍然起身,惊讶,“常逸?”
常逸一挑眉,十足一副纨绔子弟模样晃荡着往里走了两步,“认出来了?如果真认不得了,我可就真是要伤心欲绝了。”说着还抬手扶额。
白惊蛰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一个山贼头子说话这么妖娆,真是……
想到这儿,白惊蛰忽然一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脚步稍顿,而后甚至自然撩开竹帘,走过雅间在外面的走廊上沾了一会儿再默默回来,进来的时候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将门关上。做完这些,白惊蛰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她这一连串的举动却让房间里的人都看愣住了,而白惊蛰转身就直勾勾地看着常逸,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来永州城了?”而且还是大白天,都不怕在街上有人认出自己来,抓到官府去吗?
白惊蛰全然没有意识到她对常逸的这些关心,远不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反应,倒像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嗯……看上一批货,过来打探打探。”
闻言,白惊蛰脸色肃然,眼里带着审视,似乎一旦确认他所言非虚她便要将他就地拿下。
常逸连连摆手,笑,“玩笑玩笑。”他一边跟白惊蛰说话,也不忘趁机打量房间里的其他人。
白惊蛰将信将疑的“嗯”了一声,最后还是觉得不放心,飞快追问:“那你来干嘛?”
“来看你啊。”她问得快他答得也快,言语间却透着一丝丝暧昧。
房间里的人因为这句话神色微变,可唯独白惊蛰感觉不出来,正儿八经地反问:“看我干什么?”
本来是想调戏她,结果被她如此不解风情的一问,常逸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接了,一时哭笑不得。一眨眼,目光落在一身玄色的元朗身上,抬手往那边指指,“我为什么要看你?嗯,那你问……他。”
那玄色背影微微一僵。
白惊蛰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还认真地想了想为什么问元朗,一回头见常逸笑得不怀好意,恍然觉得自己被戏耍了,“想打架吗?”
见势不对,常逸一副怂兮兮的样子双手挡着自己的脸,边赔笑边往后退,“不想不想。姑娘家怎么张口闭口就是舞刀弄枪的,咱斯文点不行吗?”
白惊蛰不以为然的“切”了一声。
“蓁蓁,这位是?”长孙兰夜忽然开口问。
不等白惊蛰开口,常逸自报家门,“在下常逸。今日有缘得见各位,实属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修颐哥哥,他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大茔寨的当家。”白惊蛰补了一句。
长孙兰夜只是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一听她叫那人修颐哥哥,常逸不由一惊,他进门的时候只觉得那人气度不凡,却没想到这就是大晋祁王,不过却装作没有听出来,脸上笑嘻嘻地掩过去,抱拳跟屋里的人一一打过招呼。
互相见礼之后,白惊蛰正要坐回位置上,被叫常逸一把揽住肩拉了回去。
登时那只搭在白惊蛰肩上的手变成了眼中钉手中刺。元朗眼神陡暗,长孙兰夜将茶盏干脆利落“噔”一声放回桌上,吟冬和彦青的脸上皆是不太好看。
白惊蛰在军营里长大,对男女之防向来不是太在意,只偏头看他,“干什么?”
“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
常逸高深莫测地一笑,带着白惊蛰后退一步,推开另一扇窗,“借一步说话。”话音未落,带着她一跃而出。
这里可是二楼,吟冬一惊,率先奔向窗边,彦青和元朗紧随其后。
往下一看,见到白惊蛰站在船头左摇右晃,旁边扶着她的常逸冲他们挥手,“对不住,有事相商,谈完一定将她完好无损送回来。”
很快,那船便驶远了。
吟冬很是不满,心里不免嘀咕,哪有这么请人去谈事情的,一回头,心里猛地“咯噔”一声。
与在窗边的三人不同,长孙兰夜自始至终都坐在位置上,微微颔首,只不过眼角眉梢再无一丝笑意。
“殿下……”很少见到自家殿下这般,吟冬心里忐忑不已。
长孙兰夜默默起身,没有看任何人,“回去吧。”说完就往外走。
看出他现在心情极差,吟冬虽有犹豫,不过最后还是没有出言相劝,不由看向彦青。
彦青冲她笑笑,“放心吧,没事的。”
两个人跟元朗说了一声,跟了出去。
前一刻还热闹不已的雅间,一时间,人已经走光了。元朗转头看了看那艘船离开的方向,也下楼离开。
刚出酒楼,碰到府里的一个下人急急忙忙的跑过来。那下人见了他,忙停下,微微气喘道:“朗少爷,付小姐说今日身体抱恙就不过来了。”
元朗听完忽然想起临出门前白惊蛰背着他跟下人说着什么,没想到竟是去找付云桑了。府里关于他跟付云桑的那些传闻,他并不是不知道,声音毫无起伏道:“以后她再叫你去付家,都不用去了。”
☆、chapter 30
“进来吧。”常逸见没有人追来,转身往船舱走去。
白惊蛰狐疑,站着没动。
没有听到她跟来的脚步声,常逸回头,见她一脸警惕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上下将她打量一遍,道:“放心,你这样的姑娘,我绝无非分之想。”
白惊蛰一怔,当即反驳,“什么叫我这样的姑娘?”
常逸一挑眉,故意吊她胃口,不说话径直进了船舱。
白惊蛰耐不住性子,也跟了进去,“你还没说呢,到底什么叫我这样的姑娘?”
常逸在茶案旁盘腿坐下,舒坦地叹了口气,而后才抬手对着白惊蛰,从头到脚看看,“你这一身分明是男子装扮,如果我没记错,上次见到你也是差不多。”说到这儿,连连摇头,“我可没有断袖之癖。”
白惊蛰下意识就想反驳,不过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有些别扭的在常逸对面坐下,不太好意思地问:“真的会……奇怪吗?”停顿思索了半天,她只找出来一个“奇怪”。
见状,常逸忍俊不禁,想要拍桌大笑,却又担心惹恼了她,只好强忍着,脸都不自主的微微抽搐着,忍了好一会儿轻咳几声,故作严肃道:“嗯。姑娘家就该有姑娘家的打扮。天天这样,会嫁不出去的。”
这些话白惊蛰听阿春不知念叨了多少次,每次听到都不以为意,可当这些话从常逸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却莫名有些慌张,小声问:“真的?”
“当然!哪个男人愿意自己明媒正娶的姑娘,进了家门之后自己天天看到的竟然是个男的?”说这话的时候似是想象到了那副诡异的画面,常逸撇着嘴连连摇头。
一旁的白惊蛰长长沉默。
常逸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看她这个模样,心中了然,想了想,坏笑着凑近问:“担心自己会嫁不出去啊?是元朗还是那位修颐哥哥?我猜……”话说一半。
白惊蛰满脸紧张地看着他。
“是修颐哥哥吧?”
“才不是!”白惊蛰猛地站起来,船也跟着晃了两下。
反应这么大,分明就是被人抓了现行嘛,常逸笑得高深莫测,却又忍不住逗她,“不是修颐哥哥的话,那就是元朗咯?”
“都跟你说了不是了!”白惊蛰有些气急败坏,忽然想起来这儿的正事,岔开话,“你还没说你到底带着我来这儿是要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