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叶观澜离开了,萧怀素才回想起来杜延林曾经拜托过她,请她引荐一番认识叶观澜,她见着叶观澜竟是一高兴将这事都给忘了,刚想急走几步追上去,转而又想过几日后要再见面的,到时候再说也是一样,便也收住了脚步,摇头一笑,“我这心急什么呢,观澜又不会急着走,三表哥也还在杜家呆着呢!”
这样想着萧怀素又回身往静妃的宫殿而去,却不想见着迎面而来的安家双胞胎姐妹之一,一时之间倒不能分辨出到底是谁,不过见着她气鼓鼓地瞪向自己,活像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般,让萧怀素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不过见她只是瞪着自己看,眸中神情似愤恨又似不甘,萧怀素略微一想便觉出她是谁了,若是安家那个炮仗似的安子如,只怕眼下有什么不快已是破口骂了出来,如今这个那么能忍,看来是那个心中颇有成算的安子雅。
萧怀素抿了抿唇角,也不欲搭理安子雅,就要从她身边绕了过去,不想安子雅竟是踏前了一步,挡在了她跟前,冷笑道:“郡主走这么快是想要上哪去了?莫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急急躲开?”
萧怀素听到这话脸色一变,却是顿住了脚,只淡淡地扫了安子雅一眼,“怎么安小姐如今这般不通礼数,见了本郡主也不行礼拜见,这是想破罐子破摔了?”
宫里都传遍了安家姐妹年后就要以十三岁稚龄进到吴王府做小的事,想来这姐妹也有些心灰意冷,如今在宫里也不愿谨小慎微地伏低做人,碰上了萧怀素这个不是正经宗室出身的郡主,想要在她面前撒撒泼也是能够理解的。
萧怀素本不想与安子雅计较什么,但偏偏她要凑上前来,少不得自己就要当面打打她的脸了。
“你……”
安子雅涨得一脸通红,只咬着唇忿忿地瞪向萧怀素,这已经是她心里面的隐痛了,不想这个女人还要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她并不是冲动的安子如,原本给吴王做小这事已成定局,她也在劝自己慢慢歇下心思,顺着安贵妃的意愿到吴王府好好呆着,指不定还能成为吴王与安贵妃之间的桥梁,今后若是俩人都飞黄腾达了,还能少得了她们姐妹的好处吗?
可是她偏偏见着了那个人!
安子雅自问自己也算见识过不少风流儒雅的贵公子,可从来没有一个人如他这般闪耀夺目,俊美如神祇,只要是他出现的地方,似乎连鲜花都失了颜色,连风景都成了他的衬托,他生来就该是受人膜拜的,连她都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甚至就连做他脚下踩过的泥也觉得是一种幸运。
可这样的人,偏偏对着萧怀素笑得这般温和亲切,而她却只能躲着远远地看上一眼,半点不敢轻易地靠近。
而后她向人打听过了,才知道这个俊美的青年正是皇后娘娘的侄儿,广恩伯府的世子叶观澜。
观澜,观澜,安子雅在心里默默地念着他的名字,没想到他人长得俊,连名字也取得这般好听,只是为什么他偏偏又认识萧怀素?!
见着安子雅眸中复杂变幻的神色,萧怀素懒得猜想她又生出了什么坏主意,径直越过了她向前走去,却不想安子雅竟又追了上来,作势想要拉住她的袖摆,却被石娟一个手刀给劈落开来。
安子雅痛叫一声,这才满目惊惶地看向石娟,被石娟冷然的目光一扫又向后缩了缩,如今安贵妃又没在身边给她撑腰,她可不敢惹到了这个会武功的丫环,不禁一脸忿忿地对萧怀素道:“你不要欺人太甚?!”说罢咬了咬牙。
萧怀素听了这话简直都想要笑出声来,不禁斜睨了安子雅一眼,“貌似是安小姐一直拦着不让我走才是?怎么着,想要给我行个全礼吗?”说着给石娟使了个眼色。
她自问不是惹事之人,可安子雅这样揪着她不放,话里话外都带着刺,她听在耳朵里也会不舒服,只怕圣人都会有火。
石娟自然明白主子的心思,只脚下一动便踢了个小石子过去,安子雅立马跌跪在了地上,正正经经地伏倒在了萧怀素跟前,她这才满意一笑,“安小姐的大礼本郡主受了,也就不予计较你刚才的无礼行径了。”
“你……使诈!”
安子雅恨恨地瞪了萧怀素一眼,却也知道是石娟使了诡计将石子打在了她的脚碗上,这才痛得跪倒,心里对她们主仆自然是怨上了千百遍,口中却不减厉色,“郡主,我劝你与叶世子走远些,不然本就是有夫之妇,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我可是为了你好!”
原来是为了叶观澜啊!
萧怀素了悟过来不禁失笑,叶观澜的魅力当真是男女通杀,如今就连一个小丫头都对他心心念念地不忘,这才刚入宫没多久,若是再呆一阵子,只怕安子雅已是有了非他不嫁的心了。
“我与叶世子本就是多年的好友,也就只有思想龌龊的人才会胡乱猜测,再说我行得正做得端,倒真不怕尔等小人在背后嚼舌根!”萧怀素冷笑一声,目光如炬,直直地射向安子雅,“我劝安小姐也歇了不该有的心思,想着你们姐妹婚期将至,还是在宫里安分些来得好。”
“你……我才不相信你们是朋友!”
被萧怀素这一通抢白,安子雅顿觉得词穷,舌头转了半圈才吐出一句话来,“叶世子天人之姿,怎么会认识你这个蛇蝎心肠口蜜腹剑的女人!”
萧怀素骤然沉下了脸色,没想到她步步退让,安子雅当真还不依不饶了,若不是她与安家姐妹本来就不对盘,此刻倒是要为叶观澜有这样一个忠粉而暗自好笑了,可事情却是发生在她的身上,若是她再退让,那当真就不是萧怀素了。
想到这里,萧怀素便对身旁一个领路的宫女吩咐道:“去,请慎刑司公公来,我倒要问问他,一个没有品阶的人屡次对本郡主出言不逊应该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这宫女是懿德太后宫中的,自然不会惧怕安贵妃等人的势力,萧怀素这一说她立马便领命而去。
安子雅这下是真的有些慌了,见萧怀素轻蔑的眼神看来,她到底又忍住了心中的怯懦没有拔腿离开,仗着是安贵妃的侄女,就算是萧怀素又真能将她怎么样不成?她倒是不信了。
慎刑司的公公不一会儿便到了,只见萧怀素站在那里立马便笑着迎上了前来,“郡主有吩咐,咱家立马便赶来了!”何止是赶来,身后还带着几个五大三粗看起来一脸凶戾之气的太监。
萧怀素客气一笑,“还不知道这位公公怎么称呼?”
“咱家姓李。”
李公公对着萧怀素点头哈腰,态度倒是极其谄媚,谁不知道如今这位是太后跟前的红人,连皇上都要称一声义妹呢,他怎么会赶着去得罪,又扫了一眼跪在不远处的安子雅不禁暗自皱了皱眉,这安家姐妹总会找事,都这样了还不消停,还以为眼下是安贵妃掌事呢?
萧怀素笑了笑,身后的石娟便站了出来道:“李公公,这位安小姐对咱们郡主出言不逊,郡主已经多番忍让她却仍然不知悔改,还请李公公看着怎么处罚!”说罢便退到了萧怀素身后。
“这安小姐也太不识抬举了,不过仗着贵妃娘娘的颜面才能在宫里行走,如今娘娘都安心待在宫里抄经念佛的,她却要出来惹事,若是贵妃娘娘知道了只怕也是要怪罪的。”
萧怀素听着李公公念了一通,神情始终是淡淡的,李公公也知道自己没有说到点子上,只怕不能逞了安平郡主的意,心中想了想才道:“依着惯例,这种对宗室郡主不敬的宫女太监们轻则掌嘴二十,重则打死了事……”眼风瞥了萧怀素一眼,又继续垂了目光道:“不过安小姐也不算是咱们宫里的奴才,咱家以为掌嘴十下以作惩戒,郡主以为如何?”说罢一脸谄笑地看向萧怀素。
“行,公公看着办就是。”
萧怀素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公公了。”
“萧怀素,你敢?!”
安子雅没想到自己的命运片刻之间便被人给决定了,只挣扎着站了起来,又指了李公公喝骂道:“当初慎刑司柳公公在时都不敢对咱们姐妹如何,你这个奴才竟然敢动我?!”
萧怀素只轻哼了一声,暗叹安子雅的愚蠢,就连有人在跟前都敢这般嚣张,不敬的罪名更加要落实了。
“安小姐说笑了,咱家也只是依规矩办事!”
李公公被安子雅当场给喝骂,心里也动了怒火,只皮笑肉不笑地指了身后俩人道:“将安小姐给押住,就由本公公亲自动手!”说着又看了萧怀素一眼,见她轻笑着点了点头,这下胆气更足,上前便是左右手开弓,“啪啪”几下便将安子雅打得找不着北了,唇角一丝血迹蜿蜒而下,连头上的钗环都给打散了,那模样看起来好不凄楚。
安子雅起初还能喝骂两声,到了最后只剩下嘴里的哼唧,还被李公公给唾了一口,“咱家见过的歪犊子多了去,倒是像这样的还少见,一个白身也敢向郡主叫骂,真是长了你的狗胆!”又命太监放开了安子雅,她便如一摊烂泥似地软倒在了地上,只是眸中仇恨的光芒连番闪动着,一眨不眨地瞪向萧怀素。
萧怀素也是不惧,只冷笑着看向安子雅,“若不是安小姐连番挑畔,也不会换来如今的一顿巴掌,想来到了明年出嫁之时这脸也该是长好了。”说罢也不再看安子雅,转身离去。
身后的李公公还在那里点头哈腰,又将萧怀素送出了老远,这才转回了身来,对着安子雅轻蔑一笑,带着他的人扬长而去。
“啊!”
安子雅嚎叫了一声,像是要发泄出心里的不甘与愤怒,可被打歪了的嘴只剩下痛苦的呜咽,她看着萧怀素离去的方向,眸中的恨意如火光一般熊熊燃烧着。
今日萧怀素给她的耻辱她都一并记着,等着有朝一日,若是她得势了,定要萧怀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202】章 担忧
萧怀素惩治了安子雅这事倒是在宫里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风波。
懿德太后知道后只是淡然一笑,对身旁的英姑道:“哀家就是觉得这丫头心肠太软了些,如今难得硬气一回,若是哀家在场也觉得解气!”这是对安家人早就不耐烦了,别人不理还要上赶着找抽,不抽她都对不起自己。
“安家两位小姐也是太过娇惯了,如今贵妃娘娘自顾不暇,又哪里能护得住她们?”英姑也跟着摇了摇头,唇角又掀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来,“两位安家小姐还是早日入得吴王的府上好,安生!”
“这对姐妹花当真要入了吴王府中,倒是有些让人惋惜了。”
懿德太后感慨了一句,眸中目光深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锦绣宫”里,皇后却是将这事当作笑话说给了叶观澜听,“那姐妹俩自从这一入宫就没消停过,也是安贵妃纵着她们,如今后面没有人撑腰了,还敢这般大胆地与怀素说话,也不看看怀素如今是什么身份,太后都宠着让着,没得到了她们跟前还要受埋汰!”说罢又轻笑了起来,她能想见安贵妃得知这个消息后会有怎么样的怒火,安贵妃不安宜了,她就觉得快意,谁叫安贵妃从前不老实,尽想着法寻她的不痛快。
叶观澜坐在皇后下首,听了这话也只是抿唇一笑,“我也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还有这等魄力,定是被气得狠了!”
萧怀素还是很有容人之量的,在叶观澜的印象中她一向如此,大度、豁达,还曾经开解过他,自己的性子也很随和亲切,至少别人不来惹她,她是绝对不会先去招惹谁的。
“你也别用丫头这称呼了,得唤她郡主,”皇后娘娘笑着对叶观澜眨了眨眼,“若是没人时再叫怀素也行,别人可都成亲了,你也得加紧!”说到最后已是一脸期待地看向叶观澜,“你没回京之前姑母倒是帮你看好了几个人家,到时候再好生比较比较,定为你选个称心如意的妻子。”
凭着叶观澜这样貌这身份,京城里想嫁他的贵女多了去,皇后娘娘肯定只要她一放出风声,绝对会有大波的人上赶着来。
“姑母……”
对皇后的热情,叶观澜唯有一脸的苦笑。
家中继母自然不会为他操持这些,就算选定了的只怕也是些歪瓜裂枣,皇后自然不会让广恩伯夫人插手,只等她选定了知会一下府中就行,虽然魏王眼下不在她身边了,可她皇后的身份仍然管用,就连皇上也要给她几分颜面,不是吗?
“还有……”皇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话语微微一顿,连脸上的笑容都淡了几分,“你也知道本宫不好随意出宫,如今你回京城,得空了代本宫去看看魏王……这孩子一直守在皇陵那,虽然时不时有书信传来,可不亲眼见着一面实在是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本宫又怕见着了他咱们母子都伤心,所以……”
“姑母,我明白的。”
叶观澜便点了点头,体贴道:“等着回府后安顿一番,我立马就去看看表哥,姑母且放心。”
“你这孩子向来贴心,又是个明白的,可叹你母亲走得早,不然如今就等着享福了。”
皇后感怀地拍了拍叶观澜的手,已经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对将来她也有了几分随遇而安的心理,至于秦王向她递来的橄榄枝……
皇后眼神一黯,这事还要从长计议边走边看,她可不能为了帮别人反倒将自己给搭上了,若是她败了,连魏王都要受牵连,她何苦来哉?同样的苦她可不愿意再吃一次,而到了那时,圣心难测,她是不是还能有这份幸运可就难说了。
相较于“锦绣宫”的一派平和安宁,“永乐宫”里却刮起了一场疾风骤雨。
安贵妃面上再也维持不了那得宜的笑容,五官有些狰狞地扭曲着,挥手一摆便将那盏花鸟富贵的粉彩茶蛊掀翻在地,淡黄的茶水溅湿在玉质的台阶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水印。
“娘娘息怒!”
殿内宫女太监都跪满了,个个垂首敛息,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声。
安子雅早已经没有了泪,只呆呆地坐在椅子发着呆,安子如却是恨得咬牙切齿,“要是当时我在那里就好了,也不会任由姐姐被他们给欺负!”
“若是你在?!”
安贵妃扫了安子如一眼,冷声嗤笑道:“怕也只有被安平郡主收拾的份,她连太后与皇后都能哄得团团转,收拾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怎么办?”
被安贵妃这一说,安子如哭丧着脸,又看了一眼目光有些呆滞的安子雅,那张与她相似的脸蛋此刻已是肿得老高,根本分辨不出她原来的容貌,若是恢复不过来,这脸只怕也是毁了,便也哭得伤心起来,“姑母,难不成姐姐这打就白挨了?”
“不过是仗着太后的宠这才得意了起来,我看她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安贵妃沉下了脸来,默默算计了一番这才道:“这事怕还是要支会吴王一声,毕竟我已是把你们给了他,虽然还未过府,但也是他名下的人了,子雅这样被人给欺负他如何能袖手旁观?”
安子如听了这话不欲接口,进吴王府又不是她们想的,如今还要这个男人为她们撑腰,怎么想着想着她便犯恶心?
安子雅虽然没有说话,可面上神情似愤似恨,那放在膝上的双手却是慢慢揪紧了裙摆,她虽然一点也不喜欢吴王,可如今看来能依仗的也就只有这个男人了。
想到这里,她不顾脸上的伤轻轻用手抚了抚,这张脸不能毁了,这是她今后唯一的资本,虽然如今一碰就是一痛,却也更加提醒着她曾经受过怎么样的羞辱。
这事还没有完,她受过什么样的委屈,总有一天也要让萧怀素一道道地尝过。
*
而身为这件事情主角的萧怀素此刻却早已经回到了宁府。
端仪公主在静妃那里又坐了一会儿晚了她一些时候回府,不过也将宫里的动静给她带了回来。
“倒是有人夸了弟妹,想来安家姐妹在宫里得罪了不少人,弟妹这样做也是为她们出了口气。”
端仪公主坐在萧怀素房中说话,眸光微微转动,有些犹豫道:“弟妹,有些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四嫂有话尽管说就是。”
萧怀素起身为端仪公主倒了杯清茶,轻轻搁到了她跟前。
“虽说安子雅有不对的地方,平日宫里看她们姐妹不顺眼的多了去……但只怕你这次一出手,不仅会招来贵妃娘娘的忌恨,就连吴王那里也……”
端仪公主话说到一半萧怀素便听明白了,安家姐妹是安贵妃明里给了吴王的,不管过没过门也是吴王的人,如今她惩治了安子雅一番,相当于也是打了吴王的脸。
当时萧怀素倒没有想到这深一层的关系,只觉得安子雅对她的纠缠太过无聊,也是想要断了这丫头的念想,似叶观澜这般的男子又岂是安子雅可以肖想的?就是动了这个想法那都是污辱了她的朋友。
所以,她并不后悔惩治了安子雅,以致于可能间接得罪了吴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