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妈妈说了很多,一直到中午这场聊天才算结束。因为此刻雨停了,余妈妈要准备回去了。临走之前,她又一次回头看了一眼,余江蓠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像是生了根一样,可怜兮兮的。
鬼使神差的,余妈妈对余江蓠说,“年轻人,要不要去我家做客?”
外面的天色在下完雨之后已经大好,天边还挂上了一条隐隐约约的彩虹,马车已经被小厮们从泥坑里推了出来,余江蓠坐在车外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就想着同意了。或许是因为余妈妈的眉间之间透露出的那一点相似的温柔,或许是因为他魔障了吧。
余江蓠心里打定了主意,到了余家,把这位余妈妈安全地送到余家,他就走了。
一路无话,等到了余家的时候,事情已经乱了套了。余家是个大户人家,家宅是从里到外的气派,或许是因为所处地域的不同,和池浅的家没有丝毫的相似。只是这大户人家此刻有些混乱,大门外头连个仆人都没有。
“怎么了?”余妈妈被扶下马车,也有些不安地站在原地。
这时候有一队小厮正好回来,领头的是个年纪较大的男人了。他看见余妈妈,眼泪瞬间就盈满了眼眶,颤颤巍巍的。余江蓠的手指在袖子中搓了搓,他似乎猜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夫人,夫人大少爷不见了啊,今早起来本来想要等着您回来的,可是大少爷忽然就回屋去了。不多时书童去找人就已经不见了啊。大少爷留下书信说是要进京赶考,忽然想通了好求取功名利禄,可是谁家少爷会连书童都不带就不见了啊。”
“管家你说什么?老李你可不能乱说啊,我儿可是要考状元的人。他就算没有功名也没什么要紧的,怎么会这样。”余妈妈嘴上说着不相信,可是眼泪却流了出来。她心里已经信了。
“哎,夫人,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管家叹着气,一副愁苦的模样。家中就大少爷和小少爷两个孩子,小少爷过上两年也要进京赶考了,大少爷就是今年的天柱子,谁知道他塌的这么快。
余妈妈不再说话,暗自垂泪。余江蓠想着现在这情况,他们应该也不可能再有心思来管自己这个客人了。那块饼,就当做是他护送的费用吧。这样就两清了。他可以放手去找池浅。
“夫人,你们府上……我就先走了。”有些话不必讲清楚,现在这情况,讲清楚了这位夫人只怕是撑不下去。
“年轻人你还是可以待在这里的。我儿,我儿必然会有菩萨保佑,不会有事的。”余妈妈抹了一把眼泪,余江蓠知道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有意思么。
找不到人就去找不就好了,一直找不到就一直找,总有一天,你会找到的。放弃,不过是弱者的理由。
找了这么久,他很累了。收了徒弟,却丢了师傅。现在的葫侠也不知道好不好。他真的很累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有人说,你留下来吧。这种温暖,真的很想彻底抓住呢。
余江蓠思考了一会儿,见余妈妈还是在看着他。
罢了,就圆了这妇人的梦吧。他留下。
“夫人,我姓余名江蓠,无字。”知道了我的名字,就等于我接纳你了,就当是那半块饼的恩德。
——
“你也很会自欺欺人呢,还一个劲儿说余妈妈才是那个自欺欺人的人。”我笑道,抓住了余江蓠的手掌心,冷飕飕的,冬天里待在一块冰块身边,可不算好受。只是我们都习惯了。我习惯了他的冷,他也习惯了给我温暖。
“还不是都怪你,是你自己不在这儿的。要不是……都是你的错。”余江蓠也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额……我摸了摸鼻子,是我的错吗?好吧,真的是我的错。
“你接着说啊,你还没说到你和余家的关系呢!”尽管色厉内荏,我也昂着脖子。
“好,你说得都对。”余江蓠似乎拿我没办法,他摊了摊手,接着说故事。
——
余江蓠自那日起就待在了余家,自那家的大少爷失踪了以后,第二天,大少爷的书童也不见了。余家似乎便认可了大少爷真的进京赶考去了,大家都这么想着,似乎还在盼望着大少爷的回来。
余爸爸和余妈妈是最清醒的,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可能这么忽然地走了,还不留一点音讯。再一点,就是余江蓠了。余江蓠其实在那日,看到的是魔气。余家来了魔鬼,那大少爷是被魔抓走的。
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只是他都没有说。
余妈妈对余江蓠很好,好到没有理由。就像是她想要把余江蓠当做儿子养一样。而事实上,等余江蓠在这儿待了几个月之后,余妈妈就提出来了要把余江蓠收为义子的决定,举家震惊。
不过余家的家主余爸爸并没有反对。他对余江蓠没有意见。余江蓠对他们家淡淡的,但是余家似乎对余江蓠都非常客气,甚至到了喜爱和尊敬的地步。余爸爸也待余江蓠如亲子。
“我什么都没有为你们做,你们也不知道我的底细,怎么就想要把我收为义子了呢?”余江蓠正好出去找人回来,想要在这儿待一会,没想到余妈妈就带给了他这个消息。
余妈妈用手帕捂住了脸,她看着余江蓠,用初见时的那种温柔如棉花的声音说道,“实话不瞒你,你这孩子与我家有缘,一直都有缘。我早在很早以前,就看见过你了,你很和我的眼缘。”
余爸爸见余妈妈说了半天,都没有说到点子上,他叹了口气,小声说道,“其实我家两个儿子很早就找了一位算命先生算命,那位先生说,我和夫人没有亲子缘分,这两个儿子迟早也是要夭折的。我和夫人不信,把儿子养到了今天。只是我没有想到,在大儿子及冠的这几日竟然就真的出事了。”
“要说这事情是人干的,我不相信,小儿子明年也就要办及冠礼了。哎……”有多少担忧,全都放在了这一句叹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