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一股虚力打开,露出里面的人。
慕容骋坐在软榻上,半眯着眼睛,缓缓将目光投向他,看了好一阵子。
南慕僵着,一时间竟是大气儿都不敢喘。
半晌,才将那人薄唇轻启,道,“告诉你家主子,三日之后,翠微楼,上好的风雪酿,本座等她。”
“好。属下这便去回禀主子。”南慕微微抱拳,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开。
慕容骋的目光落在他微微有些佝偻的后背上,十指轻微的攥了攥。
……
秋末。
御花园中葳蕤的树木开始落叶,纷纷扬扬,场面极其盛大,堪称锦绣繁华。
君轻暖牵着敛茗的小手,走在青石小路上,想起数月之前和慕容骋种树的场景。
那时候,她还是离花宫的宫主,喜欢极了离花宫那漫天的白梨花海。
慕容骋见她喜欢,便提议在皇宫种上白梨。
后来,这些树苗因为青木之气的滋养,一夜之间便亭亭如盖,形成了如今这般繁盛的景象。
叶已经黄了,随风而落。
这里的白梨,终究不是离花宫阵法之下永远开不败的模样……
恍惚间,传来孩子脆脆的嗓音,“陛下,我听皇长子殿下说,在东南边的逍遥海上有一片岛屿,上面种满了开不败的梨花,是真的吗?”
君轻暖回过神来,摇头轻笑,“殿下骗你的,敛茗啊,这世上哪有开不败的梨花?”
离花宫那梨花,早就没了。
孩子又道,“那陛下,咱们皇宫的梨树,明年开春会开出好多好多梨花吗?那时候,凤后哥哥是不是就要回来了?”
“嗯,会的。”君轻暖的嗓音里,噙着几分坚定。
她相信,即便是慕容骋忘了她,也终会回到她的身边。
千万年过去了,她不相信他们之间的牵绊抵不过这一点坎坷。
很快,南慕来报,“陛下,公子说,三天后他在翠微楼等您,有上好的风雪酿……”
君轻暖闻言,背影微微一僵。
风雪酿……
去年冬天,她和他互生情愫。
后来,慕容骋以寒梅冰莲入酒,分装九十九个小坛子,封存在骋王府南边的花园下,就寓意长长久久。
当时,他说,“人生几多风霜苦,但有你,便可苦中作乐。此酒,不如就叫风雪酿吧。”
那是他起的名字。
如今,他忘记了一切,却又请她喝风雪酿,是什么意思?
他是……还记得风雪酿这事儿?
还是说,他想告诉她,他心意如初?
君轻暖缓缓回过神来,连呼吸都变得很轻,“南慕,你叫北辰盯着点,看看最近今日是否会有人去骋王府后院花园挖酒……若是遇到,不要阻拦。”
南慕一愣,而后回神,惊道,“陛下的意思是,公子要请你喝的酒,可能是埋在王府后院的?
那岂不是说,公子其实记得一些事情?”
“都没关系,”君轻暖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你快去。”
都没关系,只要那感觉对就好。
什么都可以消散,唯独他们之间,冥冥之中的牵绊不能。
君轻暖加快了脚步,带着敛茗回君临殿,摸摸她的头,道,“茗儿,去找扶卿玩。”
“好。”敛茗点点头,飞快往偏殿去了。
她喜欢极了扶卿,虽说扶卿最后选择了封景云,但她还是喜欢极了他!
尽管后来她也知道了,扶卿实际上是个姑娘,是为了和景云在一起而下来历劫的,但……她还是喜欢极了她。
后来,扶卿跟她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是很纯粹的感觉。不一定和对方是男是女有关系。”
她虽然听不懂,但却坦然了。
很快,君轻寒和殊若搬入了皇宫。
紧接着,扶卿和景云回来禀报,“陛下,丞相大人的死讯已经传遍燕都,臣按照陛下的吩咐,一切规制都按照一品国公礼准备妥当,陵园选在了郊外梅林……”
“梅林是个好地方,等敛容百年之后,那里便是他的墓地了。”
君轻暖点点头,问,“燕都可有其他动向?”
她在钓鱼,敛容的葬礼就是鱼饵。
如今鱼饵已经下水,就看那鱼上不上钩了。
扶卿道,“刚刚在皇宫门口遇上了小翡翠,她说,城里有一帮人,正在拿着您的男装画像,调查您的来历……”
扶卿有些担忧,“陛下,您穿男装虽然大多数人认不出来,但也有百姓见过,官宦之家就更不用说。
这样下去,幕后之人必定很快就会知道你的身份。”
“看来是风帝,”君轻暖眼底,忽而染上了浓烈的嘲弄。
当年,她和鹊鸟做青帝的弟子,风帝就妒火中烧,频繁刁难她们。
如今,风帝做了慕容骋的弟子,却狗改不了吃屎,还玩老一套!
君轻暖就不明白了,眼下她区区一个弟子,有什么拈酸吃醋的立场?
摇摇头之后,她顺口问道,“湘丝人呢?可有她的消息?如今她师尊都拜师了,她是不是也应该出来露个面?”
这两女人,她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景云闻言,笑了,“怜桑那边传来消息,说楚都一战之后,湘丝就直接去了北阴鬼冢,看样子,是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了池公子身上……真不知道说她痴情无畏,还是说她……”
臭不要脸!
“那就让她在鬼冢那里好好守着吧,对了,风帝也该知道这个消息了。”君轻暖眯眼,摆弄着手上的玉佩,有些漫不经心。
扶卿闻言,道,“臣这便去安排。”
……
北阴,度朔山巅,桃木出蟠三千里,东为鬼冢之门。
这里,正是神荼郁垒的出处。
神荼郁垒二人,曾是这里的门神。
后来,天下大乱,鬼冢封闭,神荼郁垒二人动了人间贪念,参与人间战争,成了轩辕氏的部将,也成了风帝的信奉者。
再之后,两人皆成为慕容骋剑下亡魂,这么多年来修炼出的一丁点儿阳气全数溃散,彻底沦为地狱小鬼。
而这中间的漫长岁月,鬼冢始终不曾被打开过。
这个地方,也极少被人涉足。
但是今天,这里却出现了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