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太阳像是突然挣脱了牢笼的困兽一样,猛地从东方天际冒了出来。
刹那间,金光四射,碧波粼粼。
鲲鱼后背的鳞甲溅射出璀璨的光华,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子熏只觉得仿佛一场金色的雨降落在了他黑暗的世界里。
他在一片光怪陆离当中醒来,恍若处在了一个金光闪闪的世界,一时间陷入迷茫。
鲲鱼大大的脑袋扭过去,看着从自己后背上缓缓坐起来的小小人影,悬在眼眶的泪珠啪嗒一声坠落在海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谁也没说话,时间和一切,都像是静止的。
子熏缓了半天这才想到昨夜和子衿、临霜三人去夜袭水晶城的事情。
将思路捋了一遍之后,便明白自己应该已经归来,吃下了君轻暖炼制的丹药。
只是……
这里是哪里?
他低下头来,伸出手指抚上身下巨大的鳞片。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小鲲鹏还在幼年,虽然没有几千里那么夸张,但也起码有方圆数百里,数百里都是这样金灿灿的一片。
子衿觉得这鳞片的形状,是如此的熟悉。
“这不是宝贝身上的鳞片么,怎么……有了一圈金边呢?”
他嘀咕着,因为背对着海岸,所以还没有发现岸上有人。
小鲲鹏没说话,就那样静静的看着那小人儿,只觉得他傻乎乎的样子是如此的鲜活。
又觉得,这一生就这样看着那小人儿晃悠来晃悠去的,她的鱼生也就圆满了。
半晌,子熏才转过身来,往这边看过来。
阳光一寸寸的铺展,漫过茫茫大海,温柔抚上每个人的轮廓,给一夜未眠的面带疲乏的几人,蒙上了唯美的暖色调。
他们正笑着,笑意里噙着喜悦和揶揄。
子熏愣了一下,这才恍然回过神来:
这群人怕是在笑迷迷糊糊的他!
收回目光的时候,他发现稍微近处一些,临霜胖胖的鱼头也朝向这边,定定的看着他。
她的眼睛颜色也发生了变化,从之前的琉璃色,变成了如今的琉璃金。
子熏跪下来,从她身上爬过去,撑开双臂贴在了她脸上!
但是,即便只是鱼头,也都足够抵得上好多个子熏。
子熏的样子看上去那样滑稽,小小的。
他和临霜的比例,相当于大象和蚂蚁。
临霜看着护在自己脸上的小人儿,不知怎么的就笑了,她用鱼须撩了他一下,不说话。
子熏喃喃着,“宝贝,你怎么变的这么大啊!”
他记得回来的时候,临霜要小上一大圈。
但是现在……
临霜不说话,就只是看着他,像是八百年没见过了一样。
祁连云笑着打趣他,“你家宝贝昨夜发狂,一口气吞掉了整整一条神龙,你说呢?”
子熏愣了一下,很快便开心了,趴在她脸上看着她宝石一般的眼,“你又突破啦?”
他小小的影子,倒映在她的眼瞳中,仿佛瞳仁生出了灵性一样。
临霜终究忍不住,眨眼变回人身。
等子熏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放在沙滩上了。
而那小丫头,已经泪眼婆娑的扑进了他怀中,死死地搂住他的腰,双手在背后紧紧打了个结!
子熏被勒的喘不过气儿来。
他一边咳嗽着,一边拍拍她的后背,又揉揉她毛茸茸的头发,“好啦好啦,哥哥没事,没事的……”
临霜又长高了一些,头发也长长了。
依旧卷卷的,就是阳光照耀在大海上的颜色,翡翠一般的金,美的惊心动魄。
风吹过时,她身上满是自由的气息,浩渺而睥睨,狂暴而……柔软。
浩渺气息,来自于鲲鹏。
狂暴刚烈,来自于金翅大鹏。
因为她是皇族之后,这两种气息更胜一筹,交织在一起,有种令人骇然的霸道。
但是,此时此刻,在子熏面前,她只是个担心失去他的小姑娘,扑进他怀里哭成了一个小泪人。
子熏被她哭的心都软了,疼了。
“是哥哥不好,是哥哥吓到宝贝了,不哭不哭了……乖啊!”
他笨拙的哄她,最后竟是突发奇想,“以前都是宝贝带着哥哥在天上飞,这一次哥哥带着宝贝上去好不好?”
他毫无底线的亮出了自己螣蛇的身躯,蓝宝石一般的他,有着天空蓝色的羽翼——
他是有翅膀的蛇。
比起寻常的蛇,他身上有着尊贵神秘的气息,瑰美而精致,妖娆而邪魅。
他用蛇尾缠上自己的天敌,将她放在自己后背上,哄劝着,“抱紧了宝贝……”
而后,就那样一飞冲天!
“喂喂,小毛毛虫你有没有良心啊,这就飞走了!”
子衿仰头大喊,轻松而醇冽的嗓音,如同下了一场晴雨,听得人心情大好。
憋了一夜,终于因为这一声,大家都长呼了好几口气,一切回到正轨。
螣蛇在半空中翻腾,“干嘛,让本公子带你飞?想都不要想!”
子熏嚷嚷着,他觉得让人骑在身上,特别别扭。
他是傲娇的蛇,就打定了主意:
日后除非生死关头,他决不允许除了他家宝贝之外任何一人骑到他背上去。
正暗自下定决心时,子衿打趣他,“就你这么细,谁愿意骑你背上啊!”
“子衿,你想打架是不是!”子熏跳脚。
正是因为他的蛇身细,所以才不想让人骑着啊!
比如鲲鹏玄鸟甚至应龙,他们身躯庞大,人在他们背上和坐船一样。
但是他螣蛇不行,人一上去,就只能像是临霜这样,整个人骑在他身上。
所以他才别扭,但子衿这个坏崽儿,竟然说中了!
子衿看着子熏那瞪眼的模样,便知道他在腹诽。
却不知道他在心里说他是“坏崽儿”。
君轻暖站在一旁,看着斗嘴的两人,眼底笑意不经意溢了出来。
但正要说话的时候,传讯石却传来了轻微的波动。
君轻暖一愣,拿出传讯石一看,见是扶卿时,想到上次她说翟桐尸体失窃的事情,不由脸上染上几分凝重,“怎么了?”
千里之外,扶卿的嗓音噙着几分肃穆和诡谲,道,“阿姐,昨夜有人说看到了翟桐……”
君轻暖一愣,脱口而出,“翟桐不是死了吗?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