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是奴!”她咬着牙“噗通”跪下。
司徒珏目光扫过厅中的账簿,还有那几个眼生的宫女,便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这是皇后要替他管家呢。
他到了厅中的紫檀椅上坐下,问:“怎么,母后是觉得孤后廷无人?”
娄嬷嬷气焰这一跪全都消弭了,憋着气道:“殿下久病,宫中自然无人管理。有句话说的好,无规矩不成方圆,娘娘这是好意!”
“母后的好意,变成了嬷嬷到我后廷之中打人?绑人?”他的声音渐渐森冷。
娄嬷嬷不服,转身跪着禀告道:“殿下有所不知,这后廷有贼!殿下那蟠龙玉佩便是被那贼给偷了,老奴正要绑她去慎刑所,谁想殿下就回来了。即便是身边人,当了贼的,便不得饶恕!”
司徒珏看了唐蕊一眼,道:“你起来。从今往后,你见孤,不必跪。”
唐蕊缓缓起身,娄嬷嬷蓦地震惊的瞪圆了眼睛。
“你告诉她,这玉佩怎么来的?”司徒珏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唐蕊看了娄嬷嬷一眼:“这玉佩是殿下赏的。”
“你为何不辩?”他问唐蕊。
“奴婢辩解了,嬷嬷不信,要绑我,还要打死我……”说到后半句,她哽咽了。
司徒珏唇角的那一抹冷笑愈发加深,他看了娄嬷嬷一眼,又看了唐蕊一眼。
他从桌上拿了玉佩到了女孩的身前挂在了她的腰带上,这才直起身,对嬷嬷道:“母后不是说我后廷无人打理么?所以才派了这老嬷嬷过来。身为儿臣,怎能让母后担心?从今日起,唐蕊便是东宫从六品总掌事,东宫后廷所有事务,皆由她一人定夺!”
唐蕊心中一颤,怔怔看着他的侧颜。
娄嬷嬷双唇颤颤,竟说不出话来。
“殿下,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是老奴断错案子,还请殿下谅解。倘若老奴这样回去,如何向娘娘交差……”她焦急道。
司徒珏轻轻一笑,眼底毫无温度,道:“原来你也知道是你的错。唐掌事,”他瞥了唐蕊一眼,“后廷乃是你的辖区,如今嬷嬷犯错,总该有个责罚。”
唐蕊眯眼看那嬷嬷,恨恨磨了磨牙,其他几个女官都愤恨的盯着娄嬷嬷。
唐蕊朗声禀告:“禀殿下,方才嬷嬷让碧棠自扇了六个耳光,打了锦瑟两个耳光,本该全数还回去!但为了顾全娘娘的颜面,折算一半,请嬷嬷自扇四个耳光即可!”
☆、有宠
娄嬷嬷颤颤巍巍,不可置信的望着众人,她是宫中的老人,只有她教训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教训她的?
倚老卖老这些年,她未曾料到自己竟会遇到今天这种境况。
她哀求的看向太子,可是那位神色冷漠,并无半分转寰的意思。
她咬了咬牙,只得认命,当着众人的面抽了自己四个耳光。
她悲愤交加,道:“太子殿下,如今老奴就回去向皇后娘娘交代啦!”
太子不置可否。
唐蕊和其他几个女官偷偷的笑了。
娄嬷嬷带着几个宫女灰溜溜气愤愤的又坐了轿子回了凤华宫去向皇后告状了。
她将东宫里头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气,凤华宫内,赵后正抱着雪白的长毛猫儿,轻轻的撸着猫脑袋上的白毛,紧紧的蹙着眉尖,冷冷的笑了一下。
“本宫倒是没想到,太子竟这般硬气?”她冷冷瞅着娄嬷嬷一眼,看她气得满脸通红,轻斥道:“你也是的,宫里头的老人,巴巴的送到东宫给小女官打脸?说出去,丢的是本宫的脸面!一把年纪了,做事越发没出息!”
这一席话说的娄嬷嬷面红耳赤,她低着头讨好道:“娘娘说的是。但是即便是老奴做事没分寸,可是那太子殿下打老奴,打的就是皇后娘娘的脸,有句话说的好,叫做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是?”
赵后眼眸一暗:“你说的没错,太子的确是不领本宫的情,也不给本宫脸面。那你说这事儿该如何处置?”
娄嬷嬷想起一件事,“太子有宠信的女子了,是个女官。”
“哦?”这话引起了赵后的兴趣,“女官?也难怪,他这般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对女人有兴趣,作为母后倒是应当高兴。”
娄嬷嬷道:“不如趁着太子对女色颇有兴致时,挑选美女送入东宫,一来做咱们的眼线,二来也好把控东宫。那东宫之中到底是娘娘的地盘,若是不能握在手中,白花费了许多心思养了个白眼狼,那可不是划算的买卖。”
赵后眼眸一转,她无子,只生了个女儿,又早年夭折。如今在朝中,能同太子抗衡的,也只有康郡王和信郡王。可是太子到底是嫡子,又记在她的名下。即便现在太子扑腾几下,将来他登基,她还是皇太后。她不想轻易放弃这个棋子,如今,到底是安抚为上。
娄嬷嬷瞅着赵后思虑了半晌,像是同意自己的建议。
赵后的手指徐徐抚着猫儿,猫儿发出慵懒的叫声。
“去,在我宫中,不论地位高低,宫女或者女官女史,挑四五个极漂亮的,好生的□□打扮,过几日送东宫去。”
“是,娘娘英明。”娄嬷嬷连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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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之中,唐蕊换了一袭青色锦衣绣银丝腰带,这身衣裳同其他小女官不同,乃是从六品总掌事的职务。这职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自己的掌印,下面还能设一副掌事之职。唐蕊叫锦瑟提拔了手下的小宫女做了掌严,直接将锦瑟提了副掌事,叫她好好的高兴了一番。
唐蕊这官职比她爹小了半级,她爹花了半生心血才得了个六品官位,若是知道她十四岁得了从六品怕是要憋屈死。
唐蕊低着头,目光落在前面不远处的乌面鹿皮靴上,她新官上任刚处理了一堆事物,太子殿下便叫了她过来,不知道是为何事。
“抬头。”琅琅动听的声音传到耳畔,她缓缓抬起了头,触到了他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幽潭。
“斟茶。”他目光扫了手边的茶杯。
唐蕊不紧不慢过来,规规矩矩的提了茶壶替他斟了一杯,双手捧着送到了他的跟前。
他却没有接,只问:“你知道孤为何要提拔你?”
唐蕊一愣,她能做总掌事当然开心,不过太子的这个问题正是她心底一直的疑问。她毫无掌管经验,自然不是因为她的能力。她自问在这东宫之中长得不是最好的,年纪又小身段自然不如那些十六七岁的丰满少女。难道就因为那个梅花灯笼?
她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梅花灯笼,还在那儿呢,虽然里面的烛光已经不亮了。
“这也是奴婢不解的。”她大着胆子说。
司徒珏殷红的唇角微勾,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搁了茶杯,倏然站起。
他就在她的跟前,吓了唐蕊一跳,她正要后退,蓦地被他一手揽住了腰,紧紧的贴在了她的身前。
女孩又惊又羞,双手用力抵着他的胸膛。
他低下头,眼底带着戏弄的意味,对近在咫尺的女孩低声道:“那孤来告诉你。因为,你有宠。”
唐蕊惊讶的瞪圆了眼睛看向他,只见他星眸如墨,竟一眼望不到底。
她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在她印象中,有宠的女子都是要服侍过殿下的。
“奴婢……哪里有宠了?”她惊问。
“此刻。”他眸色幽深,低头,一手捏着她精致的下巴,吻住了她的唇,带着芳香的少女气息,让人迷醉。
他在那滑嫩的唇上轻轻咬了一下,惊得女孩使劲的想要挣扎。
他放开了她,戏谑道:“这就是宠,懂不懂?”
唐蕊羞的满脸通红,她想起了上次太子在马车里把手按在她胸前,这是什么宠?这分明就是耍流氓!
她嘟着嘴气鼓鼓,但是他是太子,她又无可奈何,便不知道到底要跟谁生气了。
太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道:“你好生管着这东宫后廷,往后,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放进来的。懂么?”
这是交代正经事了,太子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唐蕊急忙低头应声。
司徒珏从袖中取出一块带着红色流苏的金色令牌递到了唐蕊的手中,“这金令,如孤亲临。”
唐蕊一愣,急忙双手接过,那令牌捧在手里,金灿灿的,盘着两条蛟龙。这样大的权柄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瞪圆了眼睛看着他,颤声问:“殿下,如此信任奴婢?”
司徒珏促狭的捏了捏她的脸:“这后廷,孤不信你,信谁?”
唐蕊羞的立即垂下了脑袋。
太子仰头大笑,起身出去,回头时看到女孩还在低头发怔,他特意交代:“处理好你的事务。晚间沐浴,你,亲自来伺候!”
唐蕊光是听那促狭语气便眼都不敢抬,只觉得浑身像丢进了热水桶子中一般发烫。
☆、邀宠
唐蕊回到自己屋里,脸上还滚滚的发烫。因为升了两级,住处都换了,如今这屋子无论家具还是床帐瞧着比之前屋里更上一层,何况她不必跟别人共一个院子,自己独门独院,还有个小宫女服侍着。这样的日子,倒是挺惬意。
她坐在厅里,巧香便给她倒了茶过来,轻声问:“掌事可有什么事吩咐?”
唐蕊摇头,这时倒觉得肚子饿了,问:“屋里有点心吗?”
巧香笑道:“方才碧棠掌膳还让人送来了奶酥糕,奴婢这就给您拿去。”
唐蕊点点头,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青色锦衣,不由得觉得几分自嘲,这一身衣服,东宫内廷里的太监宫女人人羡慕,看到这身衣服就得折腰。可是谁能想到,这身衣服于她却来的这般轻巧,正是因为轻巧才心里不踏实。
对于太子的宠爱,她一样不踏实。明明知道这一世同那个人毫无交集,但是心底却总是有他的影子。从前在废宫之中伺候十三,也是主子和宫女的关系,但是两个人却好像心里都知道,彼此都很重要。她可以为了十三生,为了十三死,她亦是同样觉得十三会珍惜自己,虽然他从来都没有说过。照理说,一个少年皇子身边就她这么一个女孩子,想要也就要了,但是十三从来都未对她动手动脚,连亲吻也未曾有。有时候她自己都迷糊,十三到底喜不喜欢她。
她也很清楚,如今在东宫之中,她没得选择。倘若太子说留用,她一辈子都出不去,出了东宫还要进皇宫,一辈子是他身边人。所以他宠自己,借着机会成为他的妻妾是最好的选择,能荣耀自己,也能荣耀家族。这个道理她不是不懂。
何况,他那么像十三呢。
唐蕊仔细的想了想,他的样子、他说话的神态、恼怒的表情、写字的姿势、皱眉的样子,跟十三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有时候她甚至会把他跟记忆中的十三搞混了。可是一想到那个人在地下躺着时,便想到眼前这个绝不可能是十三。
“掌事,点心来了。”巧香打断了她的思绪。
唐蕊拿了一块点心尝了尝,香酥可口,味道果然不错。
“刚才副掌事有没有来找我?”她问的是锦瑟。
巧香忙道:“副掌事来过,想问大人账簿子的事情,看大人不在,又回掌事所了。
唐蕊点点头,吃了几口点心喝了茶便放下了,起了身道:“我去掌事所看看。”
巧香点头:“待会膳房送晚饭来奴婢替您在炉子上热着。”
唐蕊点了头。
看着唐蕊青色锦衣的背影,巧香眼底浮出羡慕之色,都是一样的年纪,人家就是从六品的总掌事了,自己还是个小奴婢呢。
掌事所里,锦瑟穿着浅青色的锦衣正在查看账簿,看到唐蕊进来,她立即笑盈盈的迎了上来,“我到处找你呢,怎么都找不见人。”
唐蕊微微一笑,看着桌面上一大堆的账簿,道:“这账簿怎么一下子堆得这么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