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耀下山,早被一阵风抓来的李家兄弟自然也平安无恙,听闻雷耀要去徐州,虽目的地不同但往前有一段路程也是顺便,于是在李威的邀请下,雷耀三人上了车。
车上李威还是老一套的拍马屁,小鬼子上百人的队伍都给灭了,这得多厉害的人啊,能结交上关系,那日后遇到些麻烦事就能多了一层关系。
同样雷耀也是如此考虑,李威总提到徐州有生意,得知雷耀就是要去那里,手写了一份证明,称只要是李家的地儿,只要亮出书信,雷耀便享受大爷般的待遇,这可以说是对外来人最大的帮助了。
由于李家兄弟是要去谈生意的,并且李海的伤势令人担忧,所以小半天的路程,雷耀他们必须下车了,在歇脚的客栈一打听,离目的地已经没多远了。
一阵风有看过雷耀想要打造的那把镰刀的图纸,知道有个老铁匠,做马贼时期曾经还抓过此人,现在山上用的很多刀还都是那时候带过来的,因为世代打铁手艺相当了得,推荐之下雷耀这才决定徐州之前先停一脚。
冬季的清晨,山林中雾凇沆砀,天地间一片寒冷苍茫。在村子口的位置,雷耀就听到了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心中一阵狂喜,不禁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循声而入,转弯处,气温陡然的升高,一个四面通透的铁匠铺子赫然出现在眼前。
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身披薄布褂子,手挥铁锤,将铁砧上的农具砸的火花四射,这正是打铁声的来源处,或许是发出的声音太大,他还没有察觉出身后来了一帮客人。
趁这时机,雷耀观摩着台子上已经打造好的农具。打眼望去,这些器具无一不铁质匀厚,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银光,一看就是上等的手艺。拿起一把镰刀来,在空中肆意的挥舞,这久违的感觉让雷耀内心十分的畅快。
尽管雷耀解释很多次,可花兰始终就是想不明白,这破镰刀到底哪里好用,雷耀咪咪一笑,再做出来就知道了,他在原基础上又给改动了下,比之前的还要灵活。
待到铁匠停止了动作,他才听到身后镰刀挥动将空气割破所发出的凌厉风声,身子不由自主的回头观望。
见势,雷耀嘿嘿一笑,放下镰刀,恭敬的打了个招呼,腰间的图纸掏出后,几块大洋也一起放到了桌子上。
铁匠拿起之后,愕然愣了一下,而后紧紧的盯着这张纸,脸上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他的心中暗自纳闷:这是什么农具,说是镰刀,因为外貌一眼瞧得出来;说不是镰刀,那是因为,细细瞧去,那把手和刀刃上有那么多的奇奇怪怪。
“这就是镰刀,不过不是用来割草的,您看能做出来吗?”雷耀说话的同时,用手比划着镰刀的大概尺寸。
“这么奇怪的镰刀,俺没打过,不过,只要你跟俺说明白了,我就能打出来。”
听闻,雷耀随手拿过一把镰刀,以此作为基本模板,结合图纸跟铁匠讲述着他所要打造镰刀的特殊之处。
毕竟这是雷耀始终带在身上的,既然重新做了那么细节就要到位,不容得半点马虎,所以一把镰刀的事二人谈了整整一上午,一点不夸张,铁匠王大伯嫌雷耀舌头笨讲不明白,实质雷耀想精益求精,又在大伯的指引下生出了新的想法。
所幸的是,最终王大伯将雷耀想表达的全部吸收,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脑门,这武器可真是太妙了,真想快点做出来,让雷耀在他面前耍上一番。
“明天来拿,今天俺保证给你做好。”
雷耀会意的点点头,这家店的手艺他并不担心,约定好详细的时间之后,就转身离开了铁匠铺。
铁匠王大伯实诚,将图纸掖到腰间的功夫,发现了躺在桌子上几枚大洋,急忙朝着已经远去的雷耀呼喊:“小兄弟,用不了这么多钱,你们给多了。”
听到了呼喊,也假装不知,其实钱给的多吗,雷耀觉得一点不多,一把好兵器对于他来讲就是命,又如何谈价值呢,若非身上的钱财不多,桌上放的就不仅仅是几枚了。
乡下人憨厚,铁匠的心里不是滋味,不过他觉得雷耀这人是个大好人,是好人就得用心给做好,于是把妻子从屋内喊出来,让她往灶里面多加些煤炭,使劲的拉动风箱,将火烧的旺旺的,紧接着热浪就像是潮汐一般扑面而来。
轧钢淬火,是打造一把铁器的精髓。
铁匠甩开胳膊,拎起铁锤,尽情的发挥着自己祖传的技艺,风肆无忌惮的吹进毫无遮挡的铺子,可他依旧是满头的大汗。
正是这样忘情的投入,才使得他的铁器名声在外,在兵荒马乱的年代,生意依旧红火。
日落西山,天色已尽,雷耀的镰刀已经初具雏形。
然而就这功夫,外出的妻子仓皇地跑进铺子里,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当家的,鬼子来了。”
“狗日的,又来了。”铁匠将雷耀留下的大洋从腰间拿出,眼神中满是不舍,自顾地的叹了一口气,而后嘱托妻子藏到地窖里面。
日军经常过来扫荡村庄,一开始村里的人不懂规矩,受了不少罪。现在他们明白了,鬼子就是吸血鬼,什么钱财美色只要他们觉得好的,哪怕看中你嘴里的牙,也会给你掰下来,所以来了也挡不住,只要把重要的财务和女人藏好,其他的就随他去吧。
打头的汉奸走到前面,原先这些地痞流氓,不招人待见的东西,现在借着鬼子们的势力,狐假虎威的横行霸道。
眼看着就到了打铁的铺子跟前,铁匠很懂规矩的低着头,双手捧着一枚大洋奉上,嗖的一声,银元被汉奸一把抓走,扔到了袋子里。铁匠心里暗暗地庆幸,这个坎算是过去了。
“带走。”
铁匠猛地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惊恐,赶忙问:“太君,为什么要带我走,我给钱了啊。”
“八嘎,你的死啦死啦的。”
鬼子才不会解释那么多,谁反抗谁就是对大日本帝国不敬,轻的打你一顿,重的直接开枪要了你的命,老百姓没什么应对的办法,也只能乖乖的跟着走。
要说这一趟小鬼子出现为了什么,早就听闻他们在修建什么工事,到了村头的位置,铁匠王大伯发现村里的壮丁几乎全都被抓了起来,他们的身上捆着绳子,一个个的蔫头耷脑。
心说,这下可完了,给小鬼子干活肯定是凶多吉少,他要是回不来,家中的妻儿可怎么办。
然而刺刀枪炮面前,普通人又能怎么样,反抗一个试试,怕当场就得毙命,卡车开到跟前,铁匠在上车的时候忍不住地回头望,没想到这样的微小动作都招来鬼子的一顿毒打,他只能认命,祈祷一切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
翌日,约摸着到了规定的时间,雷耀等人再次回到了村庄,虽然村子里一如既往的安静,却是多了些许的冷清。
走到铁匠铺子外,看到早就凉下来的灶台,雷耀立刻感觉出有些不对劲,急忙朝着里面呼喊了两嗓子。
伴随着门帘的拉开,一个满眼通红的妇人走了出来,指了指地上的半成品镰刀,说:“镰刀还没做完,当家的就被抓走了。”随后又忍不住的开始呜咽了起来。
“抓走了?”雷耀的心头一震,一阵风已经不再下山洗劫村庄,那还有谁来叨扰这帮村民。
在妇人哭啼的讲述下,雷耀这才得知实情,将昨天发生的事也了解了个大概,全村的壮丁此刻怕都已经在鞭打中给小鬼子奉献着汗水。
救!必须要把他们救出来。这些人都是家里的中流砥柱,他们没了,这个家也就完了。给鬼子们干活就是去送死,哪里听过有个能够安然无恙回来的。
花兰是女人,也为了让她安抚老妇人,把她留下后,雷耀带着虎子立即朝着东边的工事奔去。
位置不明,二人只能沿着卡车留下的车辙追随,不知过了多久,二人已经走的脚酸腿麻,这时身后传来了卡车的声音,察觉之后,二人立刻隐退到了路边的草丛中。
四辆卡车,后斗装着石块土料,轰隆隆驶过他们的面前,待到最后一辆卡车驶过,混着喧嚣的尘土,雷耀从草丛中窜出,三步并作两步,跃上卡车的后斗。
虎子紧跟雷耀的身后,奈何他没有这样的身手,卡车不会等他,机会也就这一次,车没上去,立马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瞧此,雷耀冲虎子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追了,若是被鬼子发现,连他也要露馅,于是无奈的虎子跳进了草丛等待卡车跑远,雷耀则死死地趴在石块的上方一动不动,静观其变。
车一路颠簸,尖锐的石角在雷耀的身上反复敲戳,滋味并不好受,每一次的疼痛像似被枪托砸中一样,没有个健魄的身体还真扛不住。
日军要修的要塞位于深山老林之中,已经修建的部分长达几百米,随着山形蜿蜒而上,在最近的一座山的半山腰位置有一个哨塔,上面有一个昏昏欲睡的机枪手,门口的位置有四个哨兵。
感觉车放慢了速度后,雷耀机敏的翻下了车,顺势滚到一边的草丛中,朝四周观望了一番。
石材送到,苦力们被小鬼子驱赶着纷纷过来搬石头,借此雷耀小心脱去了上衣,将随身的一枚手榴弹藏好,趁鬼子未发觉时闯入了人群,同所有苦力一起搬运,鬼子或许对这些人不会太关注,以至于雷耀完全没有露出马脚。
此处位置设有多处岗哨,四处走动的鬼子兵形成了一条封锁线,想要闯进去必然会惊动所有人,想要救人只能趁戒备松懈下来时,那只能挨到晚上。
给小鬼子做事,那就得把自己当成没有怨念的牲畜,不容的一刻歇息,哪怕是累倒了这帮畜生也要打你起来,瞧你没动静索性就直接一枪,简直就是没有人性。
要说一天下来什么时候最轻松,那自然是大家拼抢着可以补充体力的伙食,尽管味道奇怪可那也是能饱腹的,每个人的尊严在饥饿和疲劳的践踏下已经变得粉碎,完全不足以支撑所有人的伙食,被哄抢空空,人们舔着碗筷,吸吮着手指,以图能够多摄入一些食物,便于应付日复一日被耗尽的体力。
没人理会饥肠辘辘的雷耀,也没人发现他竟一口没吃,他只是想把自己那份留出来给大家,更是借空挡的时间构思营救计划。
两个薄布搭成的帐篷在寒风中摇曳,苦力们熬到深夜才能休息,人们走进去,胡乱的躺在地上,唯有雷耀和他那避寒的衣布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