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我要宰了他。”这几个字,像是生硬的从雷耀的牙缝中挤出来一样,字字带着仇恨和愤怒。
屋内发生了什么,虽然雷耀看不见,但是能猜到,尤其是听过一声锄头的重击后,带走了老人最后的声竭,他内心的怒火已经蔓延全身,神经已经不受他所控,抄起镰刀起身就朝屋里冲去,身后腾起的是一团团杀气。
李之贻依然想叫他忍住,但话最终没有说出口,硬是将到了嘴边的话生生的咽了下去。她知道如果面对同胞惨死,鬼子的肆意杀戮,他依然坐视不救的话,对于雷耀来讲这比杀了他还痛苦,这就是雷耀,这是他的本性。鬼子可以杀,但是或许可以晚点?突然想到了什么,李之贻紧忙跟了上去,陈默同样起了身,只是十分机警的留在房外小心的防范着四周,防止南千门的人发现什么异样。
里面是简陋的三间小破屋,东屋的一角湿啦啦的地上坐着十几位老人,手脚全被捆绑,脸上是数不清的愤怒,恐惧,和愕然。无法动身,任由鼻涕眼泪自由在脸上流。
他们不明白,但是依然仇恨,依然愤怒,刚刚他们的同胞惨死在面前那可恨的畜生面前,竟发生的莫名其妙。很无征兆,毫无缘由,这名鬼子兵就杀死了自己同伴,他村里的老百姓当成了自己游戏对象。或许他把肆意的杀戮当成游戏,从他人的绝望中找寻快感,可他不知道绝望已经朝他来袭。
雷耀猛地一脚踹开了摇摇欲坠的破门,木门四分五裂,连带着房屋也往下簌簌的洒落灰尘,雷耀挥着镰刀冲了进来,如一头凶猛的野兽散发着嗜血的本性,杀气腾腾,小鬼子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刚想弄明白究竟发生了,难道是跟自己的国家一样,发生地震了吗,一把冰冷的镰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刚刚杀戮惊起的游戏乐趣,已经被脖子下面的镰刀吓得一干二净。
“哥,你先等下再杀他。”李之贻在雷耀离开后,就紧紧的跟在他后面,就这样,也就是转瞬即逝的功夫,雷耀的镰刀已经顶着鬼子的脖子了,她赶忙闯了进来。幸亏提醒的早,就差一步。否则小鬼子的脑袋此刻就变成了弹球,滚落到墙边。
李之贻赶忙凑到雷耀耳边,小声说了一番,怕对方不理解又多讲了两句。雷耀面色铁青,始终没说一句话,手中的镰刀仿佛在替他犹豫,颤动的刀刃在鬼子的脖子上任意摩擦,每次都能给予血色的恐惧。
恐怖主义,这大概就是李之贻说的恐怖主义,既然小鬼子对中国人残忍,那雷耀要对小鬼子更残忍。
突然降临的压迫,使得小鬼子许久才把话说出口,浑身哆哆嗦嗦,嘴巴已经不受控制,张嘴便是一连串的结结巴巴的求饶声,也不管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命保住才是第一位,此时能感受到镰刀的锋利,雷耀只要再发点力脑袋可就掉了。
能暂时保命的绝对不是刚刚这几句,而是李之贻在雷耀耳边耳语的几句话。
话一出口,雷耀狠狠一脚踹在对方小腹上,将所有的愤恨,压抑换做一脚,后者如疯狂的子弹愣是飞到了墙上,带起了一片狼藉,房屋又簌簌的掉下些许灰尘,激的众人一阵咳嗽,小鬼子想爬起来,奈何雷耀的力度太大,一时半会儿,身体软的像一滩烂泥,受到惊吓而产生的尿意,明明忍住了,却因为刚刚的一脚,顿时小便失禁,不过银光一闪,镰刀又出现到了眼前。
“畜生你去找阎王吧,看他能不能饶了你。”如果一句后悔就能洗脱滥杀人命的罪名,一句求饶就能苟活,一句道歉就能洗脱所有的罪恶,那你就下地狱去吧,可以行使这个权利的唯有地狱判官。
“哥。”雷耀正想发力的功夫,李之贻的双手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臂,头像拨浪鼓一样左右摇摆,示意他不要,雷耀很是气愤,一把将李之贻甩到一边,李之贻一个踉跄,愤恨的说:“难道就这样放了他,难道就让这大伯白白的死掉吗?”
指了指倒在血泊中的老汉,雷耀的眼眶的变得湿润,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又没得罪谁,就这样终结了一生。他的父亲也是一生老老实实,没有什么罪过,他的母亲更是,还有他尚未出生的妹妹又有什么过错呢,还有邻家小嫂子和小木匠,可恨的战争,可恶的鬼子,这群没有天理的人,若还是袖手旁观,在一旁默默的注视,角落这些带着渴望,没有任何罪过,还有生机的老人们也将惨死在畜生的手下。
看着雷耀的愤恨,李之贻也不会让这个畜生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我有办法,杀肯定杀,但不是现在。”李之贻仓促的说,同样红了眼,也恨不得将小鬼子碎尸万段,然而她是比较理智的,若现在就动手,待会儿找不到司机,必定会引来南千门的怀疑。
自己逃跑事小,带着这群老人离开是难事,被南千门发现之后,这群老人肯定是另一幅惨死的模样,不仅如此,这样更会毁了所有计划,之前的准备就全都泡汤了,既无法消灭南千门,也无法引来身后的日军。
去白家时准备的药粉还剩了一些,李之贻赶忙掏了出来给雷耀看,更是刻意说给小鬼子听,“这毒药只有我能解,不怕他会跑。”李之贻的意思用药来控制小鬼子,既然知道自己中了毒,那他就不敢耍花样,这样有办法救出这些老人,然后再杀也不迟。
雷耀听得懂,这并不难理解,况且仅靠自己是无法救出这些老人的,接过药包,雷耀摁着鬼子头,全数倒进了他的嘴里,鬼子呛得急忙咳嗽,雷耀吼道:“不准吐出了,全部咽下去,敢吐出来一点,我就杀了你。”吓得鬼子兵赶忙压制住自己的咳嗽,紧紧的闭上嘴巴,涨的的脸像个红红的大灯笼。
这才将镰刀收到身前。按照之前李之贻的办法,雷耀借了一位老伯的衣服换上,老伯虽然吓得浑身发抖,也知道是眼前这个小子救了自己,说不定自己现在已经躺在了血泊之中,赶忙脱下了自己的衣服。
而后,雷耀又在地上抹了两把泥,在脸上头上肆意的摆弄了番,灰头土脸的样子,看上去跟村里的傻小子没什么区别,本身就是从农村长大雷耀,即使与李之贻相处的再久,仍然带着乡土的气息,毕竟这是他的根,他的命。
按照计划,小鬼子那有车,卸了货就该回去了,借这时机,让老人坐上小鬼子的车,正好可以把这些老人救出去。所以李之贻要求雷耀假扮俘虏跟在身边,实质为了看着这小鬼子,让他把老人安全的带出村。有毒药的控制鬼子也不敢耍花样,在雷耀的一声呵斥下,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胆战心惊的去开车,从后望去裤裆下一片深色的暗黄尤为显眼。
南千门的人有十多个劳动力,一卡车的箱子在雷耀过去时已经搬空。张福元此时谄媚的笑着,已经准备了一些票子,见司机回来赶忙双手递了过来,笑嘻嘻的说:“太君辛苦了,这点钱给您回去买个酒喝,麻烦转告松井大人,只要这边顺利,军火的事会尽快解决。”
小鬼子连看不看的一把拽过,赶忙上了车。
说话间张福元不时的朝雷耀瞧了两眼,并没有发现异常,即便发现了异样,他也不会去问,日军要做的事是还轮不到他们南千门插嘴,这些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一句话说错,小命就得跟自己说拜拜,对于此,狡诈的张福元是一个劲的恭维孝敬,其他的是一概不过问,就这样目送小鬼子和雷耀上了车,随后一个敬礼,大黄牙露出门外,一脸的汉奸相。
雷耀心想,有机会一定要除了这个狗杂种。瞧着卡车开出了庭院,他很奇怪车为什么没有直接朝村外走,反而改了相反的方向,正寻思要不要过去瞧瞧,这会功夫两个门生跑来询问,所有的准备已经齐全,下一步该做什么。他抬了抬手,就此作罢,带着二人几个步子回到了屋里关上了门。
一切很顺利,卡车停在了关押村民的房子外,早就在门外探风的陈默看到雷耀坐着卡车过来后,早早的跟李之贻将老人们带了出来,老人们年弱体衰,没见过这个暗绿色,跟个蛤蟆似的玩意是什么。在三人的帮助下,老人们被扶着逐个爬上了车斗,苫布一合没人知道里边还有人。
雷耀命令鬼子一个劲的往南京城开去。
人全部被带回了南京城,刚停稳了车辆,雷耀就一把将鬼子司机抄了过来,看来,刚刚在路上看着这个畜生就愤怒,狼牙狠狠的顶在对方的下巴问,“刚才戴眼镜那人说的松井,是不是那个松井石根?”小鬼子的名字不像中国人,整的一个个好似怀念生产地似的。雷耀清楚地记得这个名字,在上海遭难的时候广播里可没少出现此人的名讳。
那时候他还问过别人,这狗日的鬼子兵是谁,有知道的告诉他,这不是兵,是负责前线的军官,上海及周边战争的主要负责人,自此松井石根这个名字如一根毒刺深扎在他的心底,他想要拔掉,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让其灰飞烟灭。
鬼子司机惊恐的一个劲的点头,完事继续求饶,看来这鬼子兵说的可怕,求其饶来还不是一个劲的求爷爷告奶奶,刚刚那股飞扬跋扈的劲哪去了?一路上鬼子想尽了各种说词为了保命,甚至愿意透漏所有他了解到的事,不管是大事小事还是机密。
“果然是那个战争贩子”,雷耀气愤的咬了咬牙,跺了跺脚,恨不得立马就奔去身边,将松井石根碎尸万段,不过这也只是存在他脑中的幻想。经历过的一切让他明白,一切都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不能再靠运气,不能在想当然的所以,想当然的去认为,他能想象的到对方在鬼子军中的地位,越是地位高的人靠近,凭借松井石根的地位,哪怕简简单单的接近恐怕都是个极大的难事。
雷耀思量了一番,觉得也不是没有办法,暂且让这个畜生苟活几天,决定放了这个中了毒的鬼子,如若没有解药,这小鬼子也是死,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他回去通个风报个信,最好是能传到松井石根耳朵里,告诉他上海那个曾多次在日军驻地撒尿的雷耀在等着他过来,只要他有胆量来,绝对让他命丧在南京城口。
按照临时想出来的计划,雷耀胡乱说了一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的药材,更是想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他去找,凑一起那便是解药。
“还有,你好好听着,回去转达松井石根,你雷耀爷爷在此,有胆量就过来找我,不然就是缩头乌龟。”
就这么让这个畜生走了?不行,即使就能活几天也得好好的羞辱他。所以雷耀还在卡车斗上拉了一坨屎,真是苦了这个鬼子司机,竟然全城在镰刀的威胁下,嗅足了羞辱。
雷耀想这还是好的,再发狠就,就不止只是闻的事了。
放走了鬼子,雷耀赶回了铺子,一群老弱病残已经被安顿好了,不知这些人是多久没吃上一顿饱饭。他们狼吞虎咽的吃着包子,蒜头都被吃去半挂,吃相不亚于在上海的包子店雷耀第一次请三子他们吃包子的样子。
拉李之贻来到一边,雷耀说故作轻松的说道:“我把鬼子放了,就像你说的咱放长线钓大鱼。”
“嗯,你终于想通了。”
“有时候我做事太鲁莽,火气一上来就没了分寸,再有下次你狠狠给我来一巴掌,我肯定能醒。”雷耀挠了挠头,觉得很是歉意。
“那我怎么舍得。”李之贻抬手在雷耀脸上摸了摸,做惋惜的样子,她知道雷耀的性子,但不认为那是鲁莽,反而是人的心底最真实的表现,这是一个人的真性情,正因为如此她才愿意一辈子托付,真实这个词在她的印象里似乎很少出现。
她打小就在千门里面,各个就像带着一副面具见人,就连千门内的人,哪个真哪个假连她都看不透,表面都看不透,跟别说什么内心了,反而遇上了雷耀这个榆木,忽然让她从最真实中找到了安全感。
“对了。”雷耀忽然想到什么,拿手在身前比了比,说道:“你见过这么大的老鼠吗?”
“老鼠?”话题一下跳的太远,李之贻有点不明所以,雷耀忙解释道:“刚刚那个鬼子兵一个劲的求饶,我已经从他嘴里问到了,给南千门运送的竟然是老鼠,你说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闻言,李之贻惊诧不已,眉头紧锁中踱着步子。对方应对的是即将上门的打手,弄这么多的老鼠做什么,不可能只是为的把人吓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