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延光道:“金陵卫所有个人我看上了,这次回京须得带上他和他手下的人,一同前往。”
“是什么人?”
“一个卫指挥使,今年才二十来岁,你不知道的。”
二十来岁的正四品指挥使,官位很高了,苏绿檀道:“是世袭的吧,他父亲去的也够早的。”
“是了,是清然在金陵游玩的时候认识的,已同我提过数次,我也派人详细地查过他,这回来也正式跟他打了照面。不过此人谨慎,还未有意归顺与我。”
“非他不可么?”
点了点头,钟延光道:“怀庆嫁给了承恩伯世子,承恩伯领着三千营,平日里练习巡哨,调动方便。”
逼宫的时候,这三千人若能提早赶到紫禁城,优势就大了。
知道完这些,苏绿檀果然愁上眉头,钟延光抚平她的秀眉,道:“不该告诉你的。”
勾着钟延光的脖子,苏绿檀道:“你不告诉我,我更担心。”
“现在好了,可还睡得着了?”
噘着嘴,苏绿檀道:“睡得着。”
钟延光笑一笑,起身去把烛火剪了。
屋子里陷入黑暗,钟延光抹黑上床,跟苏绿檀齐肩躺着,拉着她的手,牵着手入睡。
说是要睡了,其实两人都是睡不着的。
钟延光闭着眼道:“早知道,明日再告诉你的,好歹今日能睡个整觉。”
苏绿檀侧了侧头,看着黑夜里,钟延光五官精致的轮廓,道:“睡得着的,不过是现在睡不着。”
翻了个身,钟延光侧躺着,在漆黑的夜里盯着苏绿檀,轻轻地吻了她的额角,道:“要不,我给你讲讲故事?”
“你会讲什么故事?”苏绿檀奇了。
钟延光道:“从前奶娘给我讲的,我说给你听。”
“好。”苏绿檀双手搭在腹部,很享受地阖上眼皮,洗耳恭听。
钟延光讲故事不大在行,不过是平铺直叙,不是那么有趣,但他声音浑厚,微微压着嗓音,更显低沉醇和,入耳非常舒服。
苏绿檀倒不是被他的故事给催眠了,而是听着他平缓的声音入睡的。
看着苏绿檀的眼皮子重了,钟延光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才躺下跟着睡了。
——
流光易逝,转眼便是三个多月后,苏绿檀有孕将近七个月,肚子已经鼓成球,身子重的走路都不大方便。
九月的金陵,天气也渐渐转凉,苏绿檀最先换上了绸布衣裳,夏季里穿的绉纱裙子,全部被丫鬟收捡了起来。
钟延光也愈发忙碌,这日回来,已经是天黑之后了。苏绿檀还在屋子里做针线。
洗漱过后的钟延光,进屋就看到苏绿檀还拿着针,便道:“夜里还做这个干什么?仔细伤眼睛。”
心里惦记着事,苏绿檀虽说不刻意去想它,终究是发愁的,扯了笑容出来,她道:“闲得无聊,阿弟白日要读书,你要上衙门,我不做针线,做什么呢?想看书,又不知道看什么好。”
主要是根本看不进去书。
钟延光坏笑一下,道:“针线到底费眼,实在要看,就看书打发时间,我去给你找一本书来。”
说完,钟延光就翻动来金陵时的行囊,把压在最里面的《今平眉》给找出来了,放在苏绿檀面前。
乍然看到《今平眉》几个大字,苏绿檀唰地脸红了,嗔道:“你怎么把这书带来了?”
拇指擦了擦鼻头,钟延光道:“收拾行李的时候,随手就拿了来,本来还想把乌龟给你带来,怕路上照顾不周出了意外,便只让如茗先养着,等回去了,再交给你照料。”
苏绿檀翻开书籍折痕最新最深的那一回,钟延光都还没看多少,她恹恹道:“罢了,我暂且不看了,最后一回要是结局不好,我又容易伤怀。”
钟延光道:“那我先替看了,若是好,再念给你听?”
思忖片刻,苏绿檀道:“好呀。”
钟延光对烛夜阅,最后的两回里,平眉本想从男人的手里哄了放妾书,哪知男人不肯,还想把她送了人做个顺水人情,平眉经历太多,发现挣脱不过命运的桎梏,最后也无心挣扎,只想一死了之。
准备好后事的平眉,平平静静地打发了丫鬟,要准备找出白绫上吊的时候,就听见院子里热闹起来了,有人推了门进来,喊她出去看热闹。
平眉心如止水,推脱道:“身子不舒服,懒得出门。”
那人笑得暧昧,低声道:“老爷这两月失了两个孩子,请了和尚来做法事,那和尚长的可真俊美,若是还俗,还不知道多少姑娘家抢着要嫁,咱们也就这样了,你就不想去看一看?”
若是个道士,平眉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听是个俊美和尚,心下意动,有些不切实际的猜想,半推半就地跟着人去了做法事的院子里,想一见庐山真面目……或许真是他呢。
第103章
俊俏尚来做法事,院子里围满了人, 妾侍丫鬟乌压压地站了一大片, 平眉挤都挤不进去, 还是跟她交好的一个妾侍,身边有个膀大腰粗的婆子,费劲排众上前, 才扫了条道路出来。
平眉被拉扯到人前,定睛一看, 眼眶都要湿了,果真是他!
那薄情和尚, 坐在法坛前的草蒲团上,眼睛闭得紧紧的,手里转动着珍珠大檀木珠子,诵经念佛。
平眉听到有人窃窃私语,说这和尚生的好俊逸, 眉目舒朗,高鼻红唇,只不晓得睁开眼又是何等惊艳模样。
指甲掐进掌心里, 平眉恨恨地看向和尚——眼睛睁开是什么模样, 自然是薄情寡性地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