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一声,瓷碗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姬濛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无论身旁的王嬷嬷怎么摇晃姬濛,她都是一动不动。
王嬷嬷老泪纵横,扯着姬濛的衣袖嚎啕大哭。
苏青整个人仿佛被冻僵一般,跌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她将头瞥向一边,不敢看姬濛,脸色惨白的厉害。
“夫人!”傅婉儿起身,拍了拍姬濛,见她毫无反应,微不可见地弯起了自己的嘴角。
伏低做小了二十多年,今夜,就在今夜,苏府的后宅终于由自己说的算了。
她压抑着心中的喜悦,看向苏白,沉声道:“苏白,还不跪下!!!”
夜空电闪雷鸣,将傅婉儿的神色映衬得狰狞可怖。
丫鬟们纷纷窃窃私语:这小娘着实敬重夫人,竟和失去至亲一般痛苦。
苏白站得笔挺,笑了笑:“不知,我为何要跪?”
“孽障!假冒嫡女,进入英国公府,不知收敛,被夫人姬濛发现你的身份之后,竟然下毒毒害夫人,你所做之事,简直天理难容。”
“小娘,你似乎很肯定是我毒害了夫人?”苏白讽刺地笑了笑。
“夫人喝了你的汤,就气绝身亡,不是你还有谁!”傅婉儿朝着苏白身边的丫鬟杜鹃使了使眼色。
杜鹃立刻跪了下来,匍匐在地:“奴婢就算是死,也要揭发苏白这个不仁不义的丫头!”
“你在说什么?”初桃大喝,卷起袖子,就要拉杜鹃起来质问。
“初桃,你先退下!”苏白吩咐道。
“小姐?”初桃虽是百般不情愿,还是听从了苏白的吩咐,退了下去。
杜鹃哭诉着喊了起来:“苏白小姐那个回到院子后,就怪夫人只照拂苏青,给她谋了个首辅做相公,而她自己什么也没有,便安排奴婢在今日的天麻鸽子汤中下毒。”
杜鹃爬起身,将袖中的毒粉递给傅婉儿。
苏梦看着阿娘拿着毒粉,弯起了嘴角,眼神毒辣,心里叹道:苏白啊,苏白,认证五证俱全,看你还怎么抵赖!公主府不是很出风头吗?不是让八皇子心驰神往吗?我看你今天还有没有命走出去,再见八皇子。
“认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抵赖?”傅婉儿拍着桌子怒喝道!
苏白走上前:“我是嫡女,你是妾,断然没有一个妾处置当家嫡女的道理,一切还是等爹爹回来再说吧。”
“你以为你还能等吗?”傅婉儿悠悠地看向苏白。
阵雨变成了细雨,沙沙作响。
苏青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孤立无助的苏白,突然有些内疚,低下了头。
“苏青。”
轻快的声音想起,苏青抬起了头,只见苏白已经转身,微笑着看着自己。
“姐姐。”苏青本能地回应道。
自打懂事起,苏青和苏白就是相互这么叫着,想到此处,苏青突然红了眼圈。
嫉妒了一辈子的人,巴不得她早早地死去!
可是眼前之人即将被傅婉儿处死,苏青的心又揪痛得厉害。
此刻,她整个人处于天人交战的状态之中,一下子懊悔不该抢了苏白的身份进入侯府,一下子又庆幸着马上可以成为首富夫人。
“今后,苏梅就拜托你照料了。”
苏白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苏青泪如泉涌,她站起身,颤颤巍巍地走向苏白,抱着她:“姐姐,对不起,姐姐!”
她没有办法多说什么,只是抱着苏白哭个不停。
“苏青,你该坐回去了!来人,赐苏白毒酒一盏,按家法就地正法!”傅婉儿吩咐道。
“谁敢!”初桃从袖中抽出软件,和苏家的侍卫缠斗在一起。
可终究寡不敌众,败下阵来,被一个壮汉踢到肚子,一脚将她踹到苏白身前,吐血不止。
初桃的脸上被划了一个长长的伤口:“小姐,怪奴婢无用,没能好好保护好你。”
苏白双眼腥红,握着初桃的手:“没有,没有!你是我见过最忠心的丫鬟。如果这次能得救,我一定给你买很多很多吃的。”
“我要吃烤鸭、烧鹅。”初桃微笑着流了一滴泪,昏死过去。
杜鹃在一旁恶狠狠地看着这一对将死的主仆,怎么也想不明白,苏白为何一开始就偏心那个傻丫头初桃,比不上初桃,让她她感到一种深深的耻辱。
她紧紧地握着拳头,愤怒中带着一丝得意,不喜自己那又怎样呢?还不是被自己陷害,马上就要被刺死?
“赐酒!”傅婉儿端坐在正中央,声音威严,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婉约与温柔。
一个老嬷嬷端着一盏毒酒,一步一步走向苏白。
“原来妹妹这么心急,迫不及待越俎代庖,执掌苏家?”
清冷的声音悠悠响起,傅婉儿浑身一颤,转身竟然看到姬濛站立了起来!
第64章 58
“夫人?”
傅婉儿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怎么也没想到,刚刚明明已经中毒死去的姬濛,有好端端地站了起来。
“怎么, 看我平安无恙,你似乎很惊奇?难道, 我中毒身亡,你才觉得是应该的?”姬濛嘴唇微笑, 声音里却透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冷意。
她虽平日里不问世事, 娘家也不过是江南富商。
但是, 瞎子都知道,英国公苏达爱极了这个女人。为了她,可以放下手中军权,隐退朝野,找寻女儿二十多年,整个英国公,谁也不敢在姬濛面前放肆。
“夫人,奴家绝无此意。”傅婉儿跪在地上, 痛哭不已。
这次,姬濛没有像往常一样拉她起来,而是不予理会,走到丫鬟杜鹃身前, “是谁让你污蔑小姐?”
杜鹃抬起头,颤颤巍巍地问道:“交代了幕后主使,夫人可否饶我一条小命?”
就在姬濛犹豫之时, 苏白上前正色道:“卖主求荣乃是死罪,不杀你,不足以谢天下!这里没有你讨价还价的份,以为你闭紧嘴巴,我就查不出幕后主使了吗?来人,将她的卧房给我搜一遍!”
杜鹃脸色苍白,紧咬着牙,看向苏白。
苏白扶着姬濛在一旁坐下。
姬濛紧紧地抓住苏白的手,叹了一口气:“昨夜,你悄悄找我,说有人要谋害你,我怎么也不信。还好,听了你的话,假装中毒晕倒,这才引蛇出洞。我千想万想也想不到,平日里我们善待下人,她们竟然会毒害我、陷害你,真是人心可憎!”
苏白拍了拍姬濛的手背:“娘,我们不是没事吗?对待下人,恩威并施才行。”
苏青坐在椅子上,恶狠狠地盯着苏白。
这个女人!
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原来,一切都在她的盘算之中,亏得自己刚刚还内疚陷害了她,没想到她早就做好了万足的准备!竟然被她给骗了!
苏青狠狠抠着木椅,又看了看地上瑟瑟发抖的杜鹃。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不一会儿,一个老嬷嬷带着几个丫鬟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封信献给姬濛:“夫人,在杜鹃的房里找到的。”
姬濛接过信,读了起来。
苏青的脸色铁青,心猛跳不止。
苏白绕着杜鹃走了一圈:“你先是趁着我去茅厕的时候悄悄将毒粉撒入汤中,其实我根本没去茅厕,而是躲在角落里观察。昨天一整天我没有吃东西,没有喝水,就是怕你暗中下毒。你是一个心思敏锐的姑娘,怕主子杀人灭口,所以一定会将主谋写在纸上,倘若日后你有什么意外,也不会让她好过,是也不是?”
苏白眼中发着令人心悸的光芒,震慑着杜鹃。
杜鹃她咬着牙,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竟然全在苏白的掌控之中。
“啪!”姬濛将信拍在桌子上:“苏青,你自己过来看看心中写了什么!”
苏青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接过信,一目十行地读了下去。
她的指尖微颤,这杜鹃竟然将自己何时何地让她下毒,给她毒粉的经过写得清清楚楚。
“杜鹃,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何必故意写这个来污蔑于我?”苏青将信捏成一团,咒骂道。
杜鹃自觉再也无生还的可能,也破罐子破摔,站起身,笑了笑:“当初,让我投毒的可是你,现在事情败露,就想撇得一干二净,这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吗?”
苏青捏紧拳头,又怒又羞,这个平日里低眉顺眼的丫鬟,今日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顶撞自己,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恨的很。
苏白笑了笑:“苏青,事到如今,还想抵赖?”
随即便拍了拍手,两个老嬷嬷拖着春婷走上前来。
“阿娘,你可记得春婷?这是你赐给苏青的丫鬟,最是老实本分。”苏白问道。
姬濛点了点头。
“春婷,苏青是你的主子,但是你真正的主子是英国公府的主母,也就是我阿娘——夫人姬濛,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苏白吩咐道。
春婷浑身是伤,鲜红的血液透着衣服溢了出来,有的已经干涸形成了血痂,她拼尽力气跪好:“夫人,奴家看到苏青把药粉给了杜鹃,让她毒害你,嫁祸苏白小姐。”
苏青发了狂般,指着春婷大骂道:“贱人!你这个贱人!当初我就该把你立即处死!”
突然间,她又仰天狂笑:“苏白啊苏白,你果真是厉害,收拢人心的功夫日渐见长,在姑苏戏坊时,你就骗的了师父与坊主的喜欢。来了京都,又把我阿娘的宠爱夺走了,连我的贴身丫鬟,也被你夺了去!”
“让她们抛弃你的并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因为你从未真心待人,只把她们当成你的踏脚石,就算是一颗石头,也有心,也会痛,你太不应该了。”苏白的眼中露出痛苦之色,她实在不明白小时候可爱天真的苏青,为何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少假惺惺了,这一切不是你早算计好的吗?早知道了我的诡计,故意引我上当,你果真是我的好姐姐!”苏青一个字一个字狠狠地说道。
“够了!来人,将这两个人送官查办!”姬濛吩咐道。
“慢着!”苏白坐在了姬濛身边,“阿娘,这毕竟是家务事,闹开了对英国公府也不好。再说,苏青也没有毒害你的理由。”
姬濛刚刚在气头上,一时间乱了分寸,现在经苏白这么一提醒,定神看向苏青:“谁让你这么做的?”
苏青看了看傅婉儿,傅婉儿眼神微眯,嘴角轻抿,仿佛在告诫她不要乱说话。
苏青跪在地上,垂下头:“没有人逼我,是我自己想这么做的。”
“为什么?”姬濛拍案而起,“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苏青红着眼:“你摸着良心自问,苏白回来后,你的心里还有我的位置吗?傅怀德已经四十有余了,他求娶我,你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如果他求娶的是苏白,你会答应吗?怕是拼死,你也不会让苏白嫁给‘花名在外’的傅怀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