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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他已经在简府用过几次饭,类似的场景也经历过,但每次坐在餐桌旁,还是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
  尤其是从最初只是旁观,到后来慢慢融入……他似乎就在这沉默的一餐又一餐中,渐渐成为了简家的一份子。
  在他的记忆里,吃饭这种时候,是件很孤单的事情。
  刘煜出生就是身份尊贵的皇子,那时候敬皇帝没有立太子,几个皇子成年前都在东所住着,直到各自封王建府。
  从他有记忆以来,只有极少数的几次被父皇召到母妃的寝宫和他们一起用膳,大多时候他都在东所的寝殿自行用膳。
  后来高淑妃渐渐得到了帝王全部的爱,后宫不仅再没有小皇子、小公主出生,甚至都没有哪个嫔妃能再留住敬皇帝吃一顿饭。
  哪怕是当时的徐皇后,也只能听说帝王跟他的挚爱在宫中过着“平凡夫妻过的日子”。
  小时候的煜亲王偶尔还会想想,高淑妃的寝殿里会是怎样一副光景,是会像他与父皇、母妃用膳时一样,还是像在外祖柱国府里用膳一样。
  再到后来,父皇驾崩,两位皇兄先后继位,刘煜已经很久没去想这等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厉皇帝刘焜是个骄奢淫逸的帝王,常常举办宫宴;刘炘则正好与之相反,继位之后勤俭节约,除了太后的生辰始终讲究,连自己的千秋都往往从简。
  不过在刘煜看来,厉皇帝举办的宫宴,和刘炘举办的宫宴,表面上排场很不一样,但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一张张笑脸,衬在觥筹交错的热闹中,表现着皇族和睦,君臣相得……然而真实到底如何,聪明人自然心知肚明。
  厉皇帝刘焜不喜欢他们,从不会单独跟两个异母的亲弟弟用膳,但刘炘和徐太后却是特别喜欢准备些所谓的家宴,召煜亲王入宫品评。
  从一开始的无所谓,到后来渐渐产生厌恶之情,再到最后的全程漠视……
  刘煜花了很多年的时间,才练就了在刘炘和徐太后的笑脸前也能不动声色吃饭的本领,也养成了独自用餐的习惯。
  但在晓年这里,这个习惯轻易就被打破了,而到了绥锦之后,简家人更是只用了一次午膳的时间,就打破了自己对“家宴”的固有印象。
  原来一家人吃饭,应该是这个样子的……煜亲王殿下从此深信不疑。
  哪怕这个时候,简家人没有一个在说话,但有种默契始终存在……这种默契,或许只有在真正的家人中才存在,但却是件很简单得到的东西。
  ―――――――――――――――――――――――――――――――――
  晓年和刘煜在简家用了晚膳,回到王府的时候带回了弟弟晓槐。
  虽然晓年他们经常接幼弟到王府来玩,但让他留在府中过夜,这还是第一次。
  小家伙吃过晚膳,来时路上稍微犯了点困,等到了王府可能消化了些,突然又变得有精神起来,只见他安安稳稳坐在煜亲王怀里,小胖手指来指去,看到什么都好奇的样子。
  这时候天气越来越暖和,日落的时间也越来越晚,晓年他们到家的时候还有天光。
  煜亲王府对于现在这个年纪的晓槐来说还太大,隔个几天不来,他很快就会忘记曾经“走”过的路,所以每次来都跟第一次来一样。
  得亏晓年很有耐心,每次晓槐重复问什么,他都跟在旁边答,并不介意次次都要回到同样的问题。
  好在小家伙还记得兄长家是有两个漂亮小哥哥的,要不然进屋再见到荣年和慕年,都以为是没见过的小哥哥。
  荣年和慕年每天要把一部分恢复人形的时间用在读书习字上,其余时候比较随意。
  大多时候它们还是喜欢自己先祖返魂的样子,因为会更自由些。
  得到哥哥的承诺,知道晓槐要来王府小住,他们已经计划好自己这几日的“作息时间”,以便能尽可能多地出现在小白胖眼前。
  看着“大家伙”把晓槐抱进了屋里,荣年和慕年立刻凑了上来。
  小白胖大大方方地跟两个小哥哥打了招呼,然后在抱厦的罗汉榻上扶着扶手自己站了起来。
  他现在已经能走路了,而且到了特别喜欢动腿四处跑的时候,跟以前只能坐在原地玩布偶的情况很不一样。
  荣年和慕年站在罗汉榻的两头,晓槐能从一个小哥哥这边走到另一个小哥哥那里。
  当然,因为两个小哥哥长得实在很像,所以小白胖每次撞到人身上,昂起头来看到的都是同一张脸,莫名形成了一种“鬼打墙”的效果(雾)。
  小家伙似乎很喜欢这个撞到别人身上的游戏,每次撞完了都咯咯笑个不停,还手舞足蹈的,像是要“碰瓷”。
  晓年一直坐在罗汉榻的边沿,和煜亲王一起守着三个小家伙,后来看时间不早了,怕继续这么玩下去会把孩子给玩兴奋了,于是就要带他们去歇息。
  这时候,关于要怎么睡的问题,头一次摆在他们面前。
  晓槐在家的时候,还睡在特制的婴儿床里,到了王府却睡床上,并不是因为煜王府做不了一张婴儿床,而是晓年怕小家伙到了陌生环境还一个人睡,会感到害怕。
  晓槐不来王府的时候,荣年和慕年变成先祖返魂的样子,只是体重骇人,其实身量不显,占不了多大的位置,所以除非有“特殊情况”,一般是跟晓年他们俩儿一起睡的。
  小家伙来王府的时候,因为顶多在晓年这里睡个午觉,人高马大、极有存在感的煜亲王这时候要么去了官衙,要么休沐坐在暖阁,并不跟他们分享床铺。
  现在为了晓槐好,荣年和慕年都恢复了人形……两个七岁孩子,和两只小虎崽,那绝对不是同一个概念,哪怕煜亲王的床再大,再加上一个需要重点关注的婴儿,也是不好睡的。
  经过考虑,最后他们决定还是让晓年带着三个孩子睡卧房的大床,而床的另一个主人煜亲王殿下,则得卷起铺盖睡在用来值夜的暖阁里。
  先给晓槐洗了脸,再等荣年和慕年自己洗漱,晓年用余光看到一步三回头的煜亲王,忽而有些心疼的感觉。
  幼弟被小哥哥们整齐划一、宛如镜像的动作吸引了,晓年则趁小家伙们不注意,冲刘煜使了个眼色。
  煜亲王可不管他要做什么,反正赶紧凑过来就好,结果竟然被小大夫亲了下侧脸。
  刘煜:“!!!”他这是被偷袭了,所以该偷袭回去?
  可惜大好机会稍纵即逝,晓年怀里的小家伙敏锐地察觉到刚刚某一刻自己离地面远了点,他立刻扭头看了看抱着自己的兄长在做什么,结果就发现苏苏离他们好近,弯着腰不知道想干嘛。
  “苏苏。”晓槐还以为刘煜是过来跟自己道晚安的,就像爹爹每天晚上把自己放到婴儿床里的时候,也会靠这么近看他。
  于是他伸出小胖手,摸了摸煜亲王的脸,当作回应。
  煜亲王先后被简家的兄弟俩又亲又摸的,便宜被占了个干净。
  原本晓年还为自己刚刚鬼使神差的亲昵举动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见此情景也不禁莞尔。
  他轻声道:“去睡吧,明日还要去官署,别耽搁了休息。”
  刘煜摸了摸晓槐的小脑袋,然后抚过晓年的侧脸,感受手中细腻温润的触感,然后老老实实睡暖阁去了。
  这个世上总有个人,让你为他做任何事,都甘之如饴。
  ―――――――――――――――――――――――――――――――――
  第二天清早,晓槐从陌生的床榻上醒过来,睁眼就看到兄长和小哥哥都围在自己身边,而苏苏似乎已经不在家里。
  晓年给小白胖穿上衣服,轻轻地捏了捏他的小手,温声道:“好了,咱们去吃早餐。”
  刚下床准备去抱宝宝出去,站在自己旁边的荣年却拉了拉他的袖子,目露期待地看着晓年。
  “荣年想抱弟弟吗?”晓年很快就从他们不断瞟向晓槐的动作,猜到他们的愿望。
  但这一次,一向愿意尽量满足孩子要求的晓年却犹豫了。
  晓年这边是犹豫了,但小白胖却不知道哥哥嘴上说带他去吃饭,为什么又站着没动。
  他见小哥哥也在频频看自己,于是干脆对他们伸出了小胖手,荣年见状眼睛都亮了起来,但却没有立刻去回应对方,而是继续看向晓年。
  这时候,晓年只能同意了,但叮嘱道:“要非常小心抱弟弟,可不能摔着了。”
  荣年赶紧点头,郑重其事地学晓年抱晓槐和他们先祖返魂时的模样,把小白胖给抱了起来。
  对于七岁的荣年来说,两岁的晓槐自然不算轻,但他生为皇族,又是拥有神武之力的先祖返魂,力量从小惊人,臂力亦是如此。
  在晓年的密切注视和保护下,他抱着小白胖,稳稳当当地走到了堂中。
  拂冬和敛秋见小公子竟然把简家的小少爷给抱出来了,一面感到惊讶的同时,又觉得此情此景十分可爱温馨。
  小白胖在荣年的怀里一直很乖,从头到尾都没有乱动,他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先看看晓年,又看看荣年的侧脸,然后就完全放松地靠在荣年的肩膀上,一副十分信赖他的小模样。
  经过了第一次的尝试,荣年似乎终于体验到了当哥哥的感觉,于是愈发迷恋这种成就感。
  他和自己的兄弟伙儿开始轮番去抱晓槐,走过来走过去都不腻的。
  跟在他们旁边得一直弯着腰时刻保持戒备的晓年:“……”这还抱上瘾了不成?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抱着小虎崽不愿意撒手,好像怎么抱都不嫌多的。
  ……
  等吃完了早膳,荣年和慕年就要读书习字,听到小哥哥郎朗的读书声,晓槐也跟着韵律点着头。
  幼弟的动作让晓年想起来自己刚刚给小虎崽念书那会儿,它们也是这样点着小脑袋听自己念书的,脸上不禁浮出一丝怀念的笑意。
  小白胖见兄长听着小哥哥念书的声音就笑了,也想在晓年面前表现表现自己,于是小嘴巴里开始念叨:“天冬,天麻,黄芪,人参,枸杞……大枣,糖糕,麻花,桃子,窝头……”
  晓年:“……”虽然也是压着节拍在背,可这背的都是些啥?
  这小宝贝一开始念的还全部都是常见的药名,显然是迫切希望其子承父业的叔叔简行远让小家伙背的。
  但到后来,就完全跑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家伙在背自己吃过的零食呢。
  晓年被幼弟逗得差点笑出声来,在他白嫩嫩的小脸蛋上狠狠亲了两口,直言:“咱们槐哥儿真厉害!怎么能这么棒啊!”
  小白胖不疑有他,骄傲地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脯,对兄长的夸奖和喜爱表示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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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天气已经开始有些炎热了,晓年抱着幼弟,带着荣年和慕年到湖边的亭子里喂鱼。
  这里有一洼小池,和湖里水是连通的,但因为之间有细网,所以王府里养的贵重锦鲤都在靠近亭子的地方活动,不会游得太远,只要有人在亭子里抛洒食物,就能把这些漂亮的锦鲤引过来。
  晓年一开始并不理解喂鱼有何好玩的,但是陪着小虎崽喂过一次之后,就觉得这简直是老少咸宜的消遣,很好打发时间。
  小虎崽是会水的,而且有刘煜这个先祖返魂在,煜亲王府的湖安全得像自家的浴池,所以每次来喂鱼,晓年并不拘着小虎崽。
  晓年撒鱼食、把锦鲤都引过来的时候,它们会趴在亭子边沿,伸出小爪爪去捞锦鲤。
  那种小个头的锦鲤还好说,有些养得久的、或者品种特殊,锦鲤的个头大得跟小虎崽一样,乖乖和崽崽表现出大喵的勇猛无畏,从来不胆怯,上去就是挠。
  一池锦鲤每每被小虎崽折腾得够呛,但下次他们撒鱼食的时候,它们还是会围过来,这才让晓年相信鱼只有七秒记忆的说法。
  现在有晓槐在,小虎崽变成了彬彬有礼的小哥哥刘荣年,刘慕年……他们跟在哥哥身边,自己不怎么喂,却不断把鱼食递给小白胖。
  晓槐明显比兄长要好爽的多,荣年才把一小撮鱼食放在他手心里,小家伙手背一翻,鱼食就全部落入水中。
  紧接着慕年也递给他于是,小家伙又是小手一翻,全部丢到水里去。
  他一边丢,一边还莫名给自己配上了音,嘴里念着“哗”、“哗”的音,让抱着他的晓年哭笑不得。
  在小白胖的“努力”下,原本应该慢条斯理、优哉游哉的喂鱼活动很快就结束了。
  因为站在旁边的高随善意地提醒简小大夫,若是继续这么喂下去,有些锦鲤要翻肚皮漂到水面上来了。
  煜亲王处理完公务回到府中,发现晓年他们已经早早回到了屋子里,并没有像之前计划的那样,留在亭子里。
  “他不喜欢?”刘煜还以为是小白胖对喂鱼不是很感兴趣。
  晓年摇了摇头——不是不感兴趣,而是太有兴趣了……照高随的说法,他还真怕一池子锦鲤今天就要化龙……升天了!
  这时候,晓年敏锐地发现刘煜似乎有事,他看了一眼在暖阁的榻上玩玩具的幼弟,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