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吃了一惊,周罄的声音都哽咽了。
郑老师给她们倒了水,笑着说:“要是你们明年来,我估计就不住这儿了。”
周罄赶紧问:“怎么回事?”
林美却想起来了,附中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在盖新校区了吧?新校区在郊区,除了新的学校之外,还有新的家属院。
郑老师也愿意跟以前的学生聊聊,现在学校变得更好,他们这些老人也算是熬出头了,笑呵呵的说,“咱们学校在郊区盖分校区,我已经申请去新校区了。到了那边地方更大,学生也更多。不过我不想带班了,现在年纪大了,有点干不动了。”
她看到林美和周罄的录取通知书十分欣慰,郑重的还给她们说,“你们日后的路还长着呢,慢慢走,记住每一分耕耘,都会有一分收获。”
林美和周罄都点点头。她们还带来了返校和去海边时拍的照片,郑老师看着照片哈哈笑,指着何棋说,“何棋怎么跟初中时差不多高啊,一直没长个?让他没事多跳跳台阶。”
周罄和何棋有两张合照,郑老师挺开明的说:“你们俩谈着也好,老同学彼此都知道,感情也深。不过我要跟你说啊周罄,别嫌老师封建,你是女孩子,要记得保护自己。平时跟男朋友在一块,牵牵手,打打啵这都行。”郑老师“啵”字说得特别有内涵,还声音往上一扬。
周罄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郑老师严肃的说,“但是,你们还年轻,不能做到最后一步,不然你们承担不了这个后果。如果你们真的彼此相爱,那我支持你们年纪到了就结婚,到时也请我去喝喜酒!”
说过周罄,郑老师再说林美,她慈爱的看着林美笑着说:“对林美啊,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这孩子特别懂事,什么都知道,老师呢,一直对你也特别放心。不过,林美啊,有时呢,也可以放松一点。人生这么漫长,你的路才走了这么一小段。”她比了一个很短的距离,“路边的风景也是很美的,不如放慢脚步,慢慢欣赏路旁的风景。太急着赶往终点,人生会失去很多乐趣。”
从郑老师家回来后,林美好像一直在发呆。她没有说话,林妈妈以为她累了,也没有打扰她,让她好好休息。
她在不知不觉中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直到几天后仍未回神。
郑老师的话朦朦胧胧的,让她好像明白了一点,却又有了更多不明白的。
她知道郑老师的话是什么意思,也觉得她说的是对的。可能郑老师只是认为她太逼着自己上进,所以希望她能放松点,不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但林美……
早晨起来,窗外阳光耀眼灿烂。
林妈妈已经去上班了,留下纸条给她,说如果她今天有空就去看看姥姥,早饭在厨房,是热热的豆浆,茶叶蛋,油条,还有林妈妈学她做的泡椒鸡爪在冰箱里,让她随便吃。
她坐在桌前的折叠椅上,给自己盛了一碗豆浆,喝一口,甜丝丝的。
——她不是在延续她三十岁后的人生。
——她是重新回到了年轻时代。
她有着大把、大把的时间和青春去享受,她充满活力与机遇。她真正的,退回到了时间开始之前。
一切还早,她的人生刚刚开始扬帆起航。
林美发觉她绽开了一个特别大的笑,她收不拢嘴角,吃完去刷牙时笑得牙豁子都出来了。
她洗了把脸,换上衣服去了舅舅家。
舅妈已经去出租屋了,陶涛被老师叫走补课了,他家里的那个房间已经没有下脚的地方了,实在太小,还没有小老师学校寝室的地方大,小老师也懒得跑,干脆把人叫学校去,这样一补补一天,中午在学校食堂吃,多方便啊,也省得陶涛上午上完课,中午跑林妈妈家吃个饭,下午直接逃课了。
林美听完觉得小老师上回被放鸽子后还是很怨念的。
舅舅今天特意在家里等她,把她叫到厨房,一边切瓜一边喂她,小声说:“你什么时候去北京?舅舅去送你,顺便带你去认认门。”
林美被塞了一嘴的瓜,两颊鼓起,反应了一秒:“唔……!”她指着舅舅说不出话,赶紧把嘴里的瓜都咽了,吃惊又小声的说:“舅舅!你说的是……!”
在北京的房子!
舅舅点点头,端着瓜出去,说:“买了,不大,一个二居室。本来就是想让你和涛涛去上学的时候住。二手房,房主说终于搬走了,估计还要装修一下。到时舅舅不能在那边待太久,咱们就简单装装,刷个墙,换个锁。”然后悄悄叮嘱她,“别跟你舅妈说,我跟她说的是这房子还没买到手呢。”
林美整个人都被“北京的房”这几个大字刷屏死机了。虽然以前一直都知道舅舅买了房,在北京,但感觉上没那么深刻。可能主要是舅舅目前还是资不抵债的状态……
林美实在不放心,悄悄问舅舅借的高利贷还完了吗?
“还什么?我还打算再借点,除了菜,也卖卖水果……”舅舅很有野心。
林美的小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她觉得自己真是不如舅舅多矣,什么时候她有舅舅这心脏了,估计她就真成才了。
舅舅叹道:“我还能干几年?也就现在身体还撑得住,能多挣就多挣。最多十年后吧,估计就干不动了。”这么一算,时间不等人啊。不是指商机,而是指他的时间。
林美说:“到时让涛涛接班嘛。”她觉得涛涛之前想随便上上学就出来做生意是有点幼稚了,但那是眼界还没开的缘故。但涛涛绝对继承了舅舅的商业天分。
舅舅叹气道:“舅舅啊,还是老思想,想让他多读书,日后捧铁饭碗。舅舅做了一辈子生意,这行是来钱快,但一步都不能错,错一步赔光家底是小的,一不小心背上几十上百万的债是松松的。可人不是机器啊,谁能保证这人一辈子一步都不错?回回都看准了?不能。”
“别人以为我当时赔光了肯定要心疼死了。实话说是心疼钱,但我更庆幸没背债。”舅舅说。
林美在一旁听着,若有所思。
舅舅说:“做生意的身上都有赌性,我有,我看涛涛也有。我还有一毛病,就是认准一样事喜欢闷头往里撞。就比如当年炒股,我就敢全投进去。涛涛也有这毛病,他当时跟我说不想读书想做生意时,我就知道这孩子像我。”
他拍拍林美的肩,“你是个理智孩子。当时多亏你把涛涛给拉回来了,为这个,舅舅一辈子谢你。日后你们姐弟两个也要相互帮扶着过,等我们都不在了,就剩下你们两个亲人了。”
林美想说她没觉得自己起了这么大的作用。
舅舅按住她的肩说,“当时涛涛就是不想学。他为什么不想?因为他学不好,他没信心。所以他不爱学。你当时就是帮他建立了信心,他一旦觉得自己学起来简单了,他也就愿意学了。”
西瓜吃完了,舅舅让林美不要动,他去拿扫帚过来收拾,道:“让涛涛做生意,这我也想过。不过现在不行,他现在还年轻,先捧几年铁饭碗,学学怎么办事,杀杀他的性子。等他日后真觉得做生意好,再出来我也不反对。”
那舅舅现在等于是在给陶涛挣家底,让陶涛日后就算想辞职出来做生意也有起动资金。
林美服了。
陶涛下午六点多的时候回来了,一进屋就喊:“强强!我想死你了!”然后书包一扔牵着狗下楼溜了。他也知道那房子的事,也知道要瞒着他妈。他悄悄跟林美说:“要让我妈知道,她非把房子租出去不可!”肯定就不让他们住了啊。
姐弟两个在楼下溜了半个小时的狗就碰上过来的林妈妈了。
说起房子,林美跟舅舅说能不能把钱给她,让她来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