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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叹了一声,“只怪我当时救子心切,未曾发现那移魂阵的记载不全,等我布阵之后才知道,我所布的阵法与古书上所载的移魂阵有所不同。不但摄取的是死魂阳寿,而且一旦开启便无法停止。这些年我一直设法补救,但却无奈他何。”
  最初发现阵法不对劲的时候,她是有机会毁掉阵法的。
  可当时人命已经犯下,阳寿也已经窃得,让她就此毁去阵法,她只怕儿孙会随阵死去,因此迟迟不敢动手。
  如此迟疑了半年之后,她才发现这个阵法不仅是夺人阳寿这么简单,更有驱使那些枉死厉鬼为害四方的诅咒之力。
  “我那时才意识到,创下这个阵法之人,不仅想要长生,还要以此报复人间。而阵法一旦成熟,以我的能力不足以停止它或破坏它,只能为这些无辜的人祈福,希望他们能够少受厄运。”
  若非如此,恐怕在阵法大成之际,整个双叶市已经成了一片死城。
  但说到底,这无妄之灾只是起于一人的私心——一个母亲的私心。
  林道长张了张口,到底把到嘴边的责问咽了下去。
  老太太说:“我也曾求助师门,我师兄告诉我若要解开此阵,除了布阵者的命,还要赔上所有入阵者的命。此阵布了三年,入阵者涵盖这一方水土之人,最少也有五十万之数……老婆子自知罪孽深重,但万不能让这些无辜百姓为我一己之私丧命。我只能拖,拖到破局之人出现。”
  老太太抚摸着菩提子,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悔色。
  苟梁心念一动,“敢问前辈师门是?”
  老太太顿了顿,如实道:“我师从长天门,乃门下五十六代弟子。我师兄姓独孤,乃是本代掌门,也是当世最厉害的天师。他都无法解救,老婆子实在不知何人能破此局。”
  苟梁说:“我能解。”
  老太太霍地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向苟梁。
  苟梁:“我能破这个阵法,入阵之人不必死,包括你的儿子孙女。”
  老太太站了起来,走向苟梁,“小友此话可当真?”
  “不敢戏弄前辈。但以我的办法,布阵者的命却是保不住了,更会连同那些枉死之人一样,魂飞魄散。”苟梁顿了顿,“就算如此,前辈也要解开此阵吗?”
  老太太脸上没有犹豫,有的只是庆幸,“本就因我一人而起,小友能保住我儿我孙的性命,已经是对老太婆莫大的恩德,不敢奢求更多。”
  苟梁点了点头,“今夜子时,是破阵良机。前辈还可与儿孙好好道别。”
  老太太摇头一笑,“我也活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放学时分,小孙女先她父亲一步回来,原本冷清的家里一时间充满欢声笑语。
  小孙女抱着她的手臂撒娇说:“奶奶,我想吃你做的炸小鱼,要酥脆金黄色的那种。”
  满脸沟壑的老太太满脸和蔼的笑容,“好,好。”
  中年男人不敢劳动老母亲,忙说:“别吵你奶奶,爸爸给你做。”
  小孙女并不领情,“不要,爸爸做的特别难吃,根本没有继承奶奶的一点心灵手巧。”
  换得一句笑骂:“臭丫头。”
  平凡的一幕刻写在老太太最后的回忆里,当夜她换上一身体面的旗袍,将灰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来,抚摸了下梳妆台上老伴的黑白照片和自己与儿孙的全家福,起身离开。
  子时将至。
  “前辈,您准备好了吗?”
  苟梁对这位老太太还是敬重的,虽然无心酿下大错,但苟梁自认没有她这种舍己为人慷慨就义的情操。
  老太太点了点头,取下别在发上的银簪,递给苟梁:“此番多谢孟小友出手援救,我老太婆一生清贫还不起什么贵重的谢礼,这是我师门信物,若是日后孟小友有需要,可凭此物让我师兄替我还你这份情义。”
  苟梁也没有推辞,“前辈,请。”
  老太太走入阵眼中,苟梁穿上道袍法衣,在子时到来的那一瞬间,祭出青铜酒樽,喝道:“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岳渎真官,土地祗灵。各安方位,备守坛庭。皈依大道,元亨利贞。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一道紫金色光芒从苟梁指尖倾泻而出,灌注在安放在阵眼上的青铜酒樽上。
  顷刻间,光明乍现。
  四方亮如白昼,移魂阵法中浮出无数黑色光点,浓淡不一,密密麻麻交汇在一起,如同无垠星空。
  但老太太却知道,这些黑点所代表的就是入阵之人被污染了的魂魄。
  青铜酒樽法器被镀上一层金光,流光溢彩,一道道流转在酒樽内的金色符文在法器内旋转七七四十九次次之后,从酒樽内飞射而出,与黑色光点冲撞,以金色光泽驱散黑色业障。
  守在双叶中学外的特殊行动组后勤人员只看到光芒以移魂阵法为中心,绽放开去,一下子照亮了整个城市。
  “卧槽,赶紧安排人断网,绝对不能让人把这个现象拍摄散播出去。”
  眼前的景象壮观到让人叹为观止,但他们却都无心观赏——这么大的动静,恐怕不论用什么天文异象都难以哄骗群众。
  然而,负责控制事态的队员很快回来,兴奋难耐地说:“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这时候你还买什么关子!快说!”
  “好消息是,今晚的双叶市民全是早睡早起的好宝宝,我们扫了五十条街,没有一个人醒着。坏消息是,动静太大,有邻市和郊区的人拍摄了照片,我们现在正在清理。”
  后勤队长惊叹道:“天师不愧是天师,一出手就催眠一个市,碉堡了!”
  这可大大减轻了他们的工作量和工作难度啊!
  而被夸碉堡的苟梁此时满身是汗,青铜酒樽因为不堪重负已经开始颤抖,而阵中的老太太也承受着业火焚身的痛苦。
  这个阵法太过霸道,到此时还企图吸取入阵人的生息,以维持住阵法的运作。
  苟梁厉喝道:“万神朝礼,驭使雷霆。斩妖缚邪,赦鬼万千!”
  突然天边乍响轰隆雷霆,九道天雷接连劈在阵眼上,阵中的黑色鬼气一下子变成了灰色!
  机会来了!
  苟梁立刻祭出九重魂归塔,九重魂归塔放大到最大尺寸,以最大容量将那些灰色的戾气吸入第九层。而毕厦早已安坐在塔内,将塔内流转的灰色鬼厉之气吸入体内——鬼秽之气对于厉鬼而言可是大补之物,尤其被雷霆除晦的戾气已经消除业障,绝对是无公害无添加的涨修为圣品!
  然而雷霆凌厉,这数十万生灵身上提取而来的鬼气,最终也只有十分之一被九重魂归塔吸收,其他的都被雷霆劈成虚无,消散在天地之间。
  当九九八十一次雷霆即将圆满,被业火焚烧灵魂的老太太释然一笑,“多谢孟小友。”
  一道紫金色的功德光芒打入苟梁体内——天道恩怨分明,是功是过,从来不一概而论。哪怕老太太铸下大错,但她曾经为人民、为家国立下的功德却不会因此一笔抹去。不愧是紫金色的功德魂力,换算过来,竟有三千万魂币之多!
  最后一道雷霆落下,不堪重负的青铜酒樽应声而碎,老太太的魂魄消弭于天地之间,照耀天地的光芒乍然收回。
  苟梁收回九重鬼魂塔,见毕厦仍在第九重吸收塔内的灰色鬼气,稍稍安心。
  林道长等人匆匆赶来,见他安然无恙都松了一口气,在得知老太太已经魂飞魄散,几人对她虽有怨言,但此时也真心实意地感念她的恩德,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送她最后一程。
  林道长起身,又对苟梁行了一个大礼,“老道多谢天师成全。”
  苟梁笑道:“这是你的福运,我可不敢居功。”
  金光加身,得悟大道。
  林道长在半步天师的修为上停滞了近三十年,如今一朝得道,心中感慨万千。虽然苟梁这么说,他还是真心实意地对苟梁行了三礼,心中铭记他的恩情。
  这一夜的双叶市下了一整夜的雨,第二天天空放晴,天边悬挂着七色彩虹。
  市民们为这个奇观赞叹不已,朋友圈里刷了一圈又一圈。
  有人说:今天的空气仿佛都比以前清新多了。
  有人退烧,有人头疼腰酸的毛病不药而愈,也有人消除心中的暴躁真心实意地和自己的亲友道歉,挽回濒临破裂的婚姻、家庭和友情。
  也是在这样普天同庆的一天,一个八十岁老人在家中失踪。而这件事,除了给那个小家庭带来灭顶之灾的痛苦之外,没有引起任何的波澜。
  另一边,苟梁迫不及待地赶回七藏阁。他打算将古墓中收回的鬼魂尽快炼化好将毕厦的修为提升上来,却被蹲守在店外的两个人打乱了计划。
  孙卓卓撇下给他算命算得头头是道的年轻人,惊喜地朝苟梁喊道:“七宁,你可算回来了!”
  算命先生对苟梁彬彬有礼地笑道:“想必这位就是孟天师吧,在下长天门宋连。”
  看起来十分年轻的青年上下打量了苟梁一眼,视线在他腰间钥匙扣上别着的袖珍九重塔上停顿了一瞬,接着道:
  “幸会了。”
  第118章 雪梨味的不死攻(17)
  孙卓卓人虽不算聪明但对人的情绪感觉却很敏锐,听出宋连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一点不怀好意,他往苟梁身边站了站,压低声音问:“七宁,你认识他?”
  “不认识。”
  苟梁不客气地说。
  他开店进门,宋连仿佛听不出他的不欢迎一样也跟了进来。打量了一圈一楼的装潢,一眼扫过去宋连就判断出那些摆放在精致橱窗里的、标价高昂的“宝贝”没有一个真正有价值。
  “宋先生来此,有何贵干?”
  苟梁用一种对不速之客的语气说道。
  宋连笑道:“孟天师不用这么防备,我对您没有恶意。说起来,孟天师今次解了双叶市之危,替我师叔挽回了过错,当得我长天门的恩人。宋连应当替师父和师叔向孟天师道谢才是。”
  说着,他行礼道谢。
  “说完了?”
  “嗯?”
  正弯腰的宋连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苟梁似笑非笑地说:“你的谢意我收下了,没有其他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宋连:“……”
  他完全没料到身为有同道中人,苟梁敢这样对待长天门的弟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快。
  忍着怒气,宋连仍然言笑自若,道:“原先听袁清天师说孟天师您英雄出少年,我还生出几分攀比之心,想同您一较高下。不过,得知您不仅破了移魂阵,还解救了数十万百姓和我师叔儿孙的性命,我便知道自己与孟天师天差地别,之前争强好胜宋连实在羞愧。此番前来,一是想当面对您道谢,二来是想和孟天师交个朋友,没想到竟是弄巧成拙。”
  说着宋连脸上的笑容终于落了下去,苦笑一声,看向苟梁的目光充满歉意。
  一边旁观的孙卓卓打了一个寒颤。
  搓了搓手臂,他说:“哥们,我看你和我们也大不了几岁,说话能用点日常用语吗?怎么听起来怪让人起鸡皮疙瘩的。”
  宋连:“……”
  他能说,物以类聚么!
  见宋连不打算坦率直言,苟梁不再理会他。以他现在的逼格,完全不需要给一个连半步天师水准都未达到的后生面子。
  至于长天门?
  抱歉,他一个野路子天师孤陋寡闻,不认识那号人物。
  苟梁转而问起其他事情来,“阿卓,对面如意阁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