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继位,登基大典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在位二十一载,谨记先祖遗志,克勤公允,励精图治,唯恐懈怠,虽无定国安邦之才能,亦保江山大统。然朕少年征战沙场,旧疾缠身,今无力再护江山社稷。故,兹此敬告天地宗庙,传位于太子,继为太上皇。愿我大梁江山永固,黎民昌盛。钦此。”
“臣等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儿臣遵旨,谢父皇隆恩,日后定勤政勉励,恪守己身,不负父皇所托。”
李彦抬高手,接过圣旨,站起身来面向众臣。
百官再拜,口称:“参见太上皇,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帝移位从旁,将高高在上的龙椅空了出来。
掌仪太监再次高声宣读仪典规程,请太子到殿后更换龙袍,戴冕旒。李彦拜别太上皇,眼神从已经空置的龙椅上划过,大步流星地走向内殿,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却又仓促。
“彦郎。”
已经脱去太子蟒袍的李彦正抬高双手等待士官为他穿上龙袍,没有发现钟越走到他身边,直到对方出声他才注意到。
“重辉,你怎会在此?”
李彦满眼急迫,但见是钟越还是耐着性子应付他。
钟越看着跪在地上的士官手中捧着的龙袍玉带和冕旒,抬头对他一笑,“彦郎,我亲手为你穿上,可好?”
李彦欣然应允,挥退左右,将他拥入怀中,“重辉,朕好欢喜。”
“我也为你高兴。”
钟越抬手回抱住他,李彦便笑了起来。
钟越为他仔细地穿戴,腰带系上,九龙环佩加身。他起身正了正李彦的冕旒,透过玉旒看着珠玉后的李彦英俊的脸庞,眼中有留恋有痛苦。
“彦郎今日可开怀?”
“自然!”
“那……你爱我吗?”
钟越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李彦将他拥入怀中,笑道:“朕当然爱你,此情天地可鉴,矢志不移。重辉,你当知朕心。”
“是么……那便再好不过。”
“时辰差不多了,重辉,朕稍后再——”
心口一痛,李彦错愕地低头,却见钟越已经泪流满面。而他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匕首,尖端正插进自己的心脏,血色在明黄龙袍上溢开。
“你……为何……”
“陛下,吉时快到了,您——啊!!!”
贴身太监的尖叫声,掀开了这一日风云巨变的序幕。
第62章 蜜橘味的影卫攻(20)
登基大典上,新帝遇刺,百官骇然。
尤其是历经两朝的阁老们,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经历新帝未登基而驾崩致使朝野动荡,区别只在于武帝的长兄连登基大典都没有等到。
他们随太上皇匆匆赶到内殿,行凶者已经被当场抓获,而新帝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刀,双目圆睁,竟是死不瞑目之态。
安王和李惜脸色俱是满手虚汗,心跳如鼓,本以为是自己的人动手被抓,满怀激动和忐忑地跟进来,见到行凶者后皆是大吃一惊——钟越?!
武帝盯住钟越,见他失魂落魄地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不敢置信地呢喃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他心下一跳,当即便知钟越这是失败了!
武帝眼前一黑,被大太监扶住,备受打击的他当机立断道:“大胆贼人竟敢谋害太子!给朕就地格杀!”
“且慢!”
不等御林军靠近钟越,有一人突然出现在大殿之中。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皇宫大内!”
张统领厉喝,就要动手,却不知为何整个人突然僵硬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弹。
武帝尚算镇定:“不知您是钟家哪位前辈?”
来人却没有回答他,而是匆匆赶到钟越身边,眉头紧皱着看着地上的李彦,忽然松了一口气,道:“越儿,他还没死。”
“什么?”
钟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爷爷,钟族长重复道:“你还不够狠,他还没死。你可知道该怎么做?”
钟越看向李彦,眼里全是泪水和惶恐,钟族长捏住他的肩膀,“成败在此一举,你还在犹豫什么?!”
钟越这才清醒过来,踉跄地扑向李彦,抓住刀柄,就要再往他心口补上一刀——
“住手!!”
武帝下意识地大叫出声,群臣大惊失色,却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闪过,将钟越踹飞生生撞到了年迈的钟族长,两人砸在地上倒地不起。
“越儿!”
“族长!”
隐没在暗处的钟家其他人立即现身——他们原本怕干预了钟越渡劫,但此时却也顾不上这许多了。钟越吐出一口鲜血,扶着自己爷爷爬起来,扭头却见李彦身边出现了两人——坐在轮椅上的苟梁正在为李彦施针,钟诠提剑站在一旁。
而悄无声息出现的黑衣影卫,正将冰冷的刀锋贴在他们的脖子上,迫使钟家人不能动弹。
几针过后止血成功,苟梁往李彦嘴里塞了一粒药。
不消片刻,李彦涣散的瞳孔重新凝聚光芒。
武帝及众臣看在眼里,一时各有所思。
不过,没有人在意他们心中的想法,钟诠将李彦提起来,隔空取过一张椅子将他放下,苟梁问:“认得我是谁吗?”
李彦动了动嘴皮子,但没能发出声音,呼吸间全是虚弱痛苦的呻吟。
苟梁再指钟越,“他呢?”
李彦仍然不能发声,眼中却崩裂出惊骇和森森恨意,代替他作答。
苟梁于是笑了,“如此便好。”
众人都被眼前的状况搞蒙了,武帝急声道:“长卿来的正式时候,快让这些人解了朕与众卿身上的巫术!”
“不急。”
苟梁笑眯眯地取下面具,道:“我们先来算一算旧账,再议不迟。”
“长卿你此话何意——”
“主人说话,何人敢插嘴?”钟诠眉眼锋利,“堵上他的嘴,其他人若敢打断,全割了舌头。”
“是!”
虚空中有人应了一声,随即黑影落地,粗暴地将不能动弹的武帝堵上嘴——竟是丝毫不把九五之尊放在眼里!不说武帝惊怒交加,就是其他人也恐惧难名,不由自主地闭紧嘴巴生怕被割掉舌头,连呼吸都屏住了。
苟梁赞赏地看了钟诠一眼,把玩着面具,笑吟吟地说:“说起来,我钟氏一族,与在场各位可谓渊源颇深。”
“我太祖父出身天机山,只因下山报恩干预了天下格局而被钟家除名,只能委屈做了这大梁的国师。太祖父偿还了这段因果,我等后人也受大梁皇室倚重信赖而留守京中,却不料有人数典忘祖,背信弃义。武帝昏聩,被一个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连女儿被作了高家子都不自知,还待之如珍似宝,更为此给钟家种下苦果。”
皇家密辛被他信口说来,武帝目眦尽裂发出愤怒的唔唔喊声,群臣倒吸一口凉气,随即被冰冷的刀锋警告才忙收住声。
苟梁继续说道:“可怜我祖父为你殚精竭虑,最终却因为你的愚蠢而踏上黄泉。”
“皇帝陛下,你可知道,当年你出生时祖父便测到你是祸星,与钟家不可共存。可惜祖父心慈,不忍伤你性命,甚至在你谋害自己的皇长兄取而代之的时候,仍然秉着对李氏的忠诚,没有揭穿你的罪行。可没想到,当日妇人之仁最终还是毁了钟家。”
“而我,原本也想继承祖父的遗志,为李氏效命。何等愚忠可笑!”
“只可惜,你的儿子利用完我铲除异己,步步高升,转头为了得到天机子,就置我于死地。”
苟梁看向李彦,“当日你许钟越毁我容貌时可有想到他今日会亲手杀你?当日你打断我的双腿,对我百般折磨时,可想到会有我为刀俎,你为鱼肉的一天?”
“嚯,喝……”
“不要这么激动。”苟梁好心提醒他,“要是不小心死了,这出戏,可就少了许多趣味。”
苟梁继而转向钟家人,“钟族长,有一事钟固一直想要请教你。”
“若我记的没错,钟家族规有言:嫡系一不涉天下,二不入朝堂,三不损己身。当年我太祖父只犯其一,就被驱逐,钟越三者全犯,甚至未满二十就成了残花败柳,怎么族长不仅不将他除名,还如此维护?莫非,这才过了几百年,钟家传承千古的规矩便就不作数了?”
“钟固你休得胡言!”
钟族长沉声道。
“哦,我却是忘了,钟越他自与他人不同。”苟梁似笑非笑地说:“毕竟,钟家等了几百年,才盼到一个天命之身。为了成就他的天命,就是天下黎民都可以辜负,区区族规又算得了什么?”
天命二字一出,钟家人脸色剧变。
“住口!”
钟族长呵斥,但随即割破肌肤抵在喉咙的刀锋让他不得不闭嘴。
苟梁视而不见,饶有兴致地看向李彦,问他:“你可知道钟越要怎样才能成为真正的天命之子?”
“世传天命之子皆要历经劫难,堪破劫数浴火重生才名正言顺,而钟越的劫数,恰恰就是你。他之所以用心帮你,就是为了让你爱上他,对他死心塌地,就是为了在你身着龙袍对天下唾手可得、对他充满感激和爱意的时候,再一刀——取了你的性命。如此,他的情劫就算破了。”
“你原本是帝王之命,命里将握江山天下,之所以会走到今天,全是拜钟越所赐,你可知道?”
李彦看向了钟越,眼中全是不不敢置信,喉咙里发出更急促的声响。
钟族长看向苟梁。
苟梁摆摆手,示意犬影让他但说无妨。
钟族长:“你从哪里知道这些?”
“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苟梁含笑的目光在钟家众人脸上划过,最终定格在了一人身上,“我还知道,天命双子,只存其一。钟超,你说是也不是?”
钟超蓦地睁大眼睛,钟诠一怔,随即剑气划过将钟超的袖子撕开,果然,他左臂上有伤。
“是你。”
“钟诠,回来。”
见钟诠要手刃钟超,苟梁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