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初心情沉重,像陷入一个无路可走的绝境,谷樱还说了些什么,哪时候离开的,她都没能注意到。
老半晌才缓过来,她推开门,走进去。
病房内家具全是实木,装修很高档,外间的陪护人员见到她,疑惑地问了句:“小姐,请问您是沉先生的……?”
“我是他女儿。”她声音干涩,精神萎靡,从京城回来,一路匆匆,至今滴水未进,“谢谢你,今晚我陪他,你现在可以去休息。”
父女两个容貌气质出众,年龄差距看上去并不大,她的回答令年轻陪护很是诧异,对方滞了叁秒,才如梦初醒:“好的,我晚点再来给沉先生换药。”
沉霖在打点滴,输营养液和护胃的药。
谷樱说他做完手术出来后清醒了会儿,之后便一直昏睡。
这会儿,他的面容惨白而瘦削,净初缓慢地坐到他身旁的软凳上,视线从点滴瓶中一滴滴坠落的液体挪移到他脸上,空荡荡的胸口终于充实了些。
他睡得并不踏实,眉毛在睡梦中仍旧紧蹙着,似是积郁已深。
净初苦笑着伸出手去,指腹轻抚他额头上的细纹,单手倚在床侧,柔声唤他:“爸爸。“
他不答话,她嗤笑:“你这种行为,我可以理解为报复吗,老掉牙的苦肉计,还胃出血呢。”
沉霖薄唇紧抿,无动于衷地沉睡着。
她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好,你厉害,我认输,这回算你赢了。“
“但是……拜托以后不要再玩这招,我真的受不了啊,行吗?”
她不住哽咽,沉霖没有回应她。
“我们拉勾。”净初小心翼翼地拉起他另外一只没有输液的手,郑重地同他拉勾,小孩似的固执,“从现在起奏效。“
他怎会听到呢?
他一言不发,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向来深邃如夜的眼闭合着,像一个病人该有的样子,规规矩矩地躺在那里。
沉默刀割似的尖锐,净初心里一阵剧烈的疼痛。
泪湿了眼眶,她始终不肯相信,强大如他,也会无助地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沉霖,他那样厉害的一个人,从来光芒万丈,不容亵渎,他向来站在她所看到的最高最高的地方,如神话故事中开天辟地的盘古,如今,不堪一击。
是岁月终于将他打败,还是他自己选择认输?无论是哪一个答案,她都不能接受。
她不再出声打扰,只握住他的手,趴在床边,睁着眼守了他半夜,也想了半夜。
第二天早晨,陪护来替她,净初回了趟沉家别墅洗漱、换衣服。别墅的保姆换了一批,大部分是陌生面孔,净初叫不出她们的名字,卧室的摆设却与她离开时不差分毫,由于时常打理的缘故,每一个角落都一尘不染,味道清新。
她取了些沉霖的衣物便打算回医院,今早听主治医生说,沉霖需要住院一周休养和观察,净初为此向公司请了一周的假。
她进书房取几本书,便于在医院打发时间,转身离开前,无意间瞥见他书桌上一份拟好的文件,居中的两个大字令她脚步猛地一顿。
遗嘱。
净初深吸一口气,发颤地捏住一角,翻了两页,视野逐渐模糊。
沉霖,他把名下所有的动产、不动产都划到她名下,公司、房子、店铺、车子……以及数不清零头的钱,够她挥霍几辈子。
只要他一死,手中的文件便具有了法律效益。
遗嘱他什么时候定的?净初的心不断往下沉,他这么做,是打算让她后悔一辈子是吗?
她眼角含泪,毫不犹豫地将那份文件撕得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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