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浓重凉意,如同一张大网,彻头彻尾的将两人笼罩。
项雨能够看得出来,道无情说出口的那番话,诚心实意,他心里便是那样想的。
这让项雨心里多少都有一些过意不去,毕竟道无情三番两次的救了他的性命,而且对他还有一个月的守护之恩,恩重如山,岂是一个人情就能够打发的了的。
尤其是道无情说不管项雨最终的答案是什么,他都赚了的时候,那种对项雨的看重,让项雨心中真有一种直接答应与飞仙宗合作的冲动。
好在重生以来,理智一直都是项雨时刻铭记在心中的两个字,最终他心里生出的冲动还是被他的理智给压了下去。
他并不打算继续顾左右而言他的岔开话题,因为他实在是不忍心辜负道无情对他毫无理由的看重,也许实话实说,才是对道无情最好的尊重。
因此,项雨的目光直接放到了道无情的身上,他有些歉然的开口果断拒绝道:“前辈,真的很抱歉,晚辈只怕要辜负前辈的一片好意了。只是晚辈从来不是一个朝秦暮楚之人,在前辈之前,天音阁已经找上了我,我已经答应了与他们合作,而且已经合作了一段时间。”
“天音阁也出世了吗?”道无情疑惑的询问了一句,眼中多少都有一些失望,“原来如此,看来你与我们飞仙宗的缘分还是有些浅,既然天音阁已经捷足先登,那我飞仙宗也不好挖人墙角。而且如果我不是飞仙宗老祖,单纯从自身角度来看的话,客观的来说天音阁各方面实力都要比飞仙宗强,与天音阁合作,无疑能够让你将来走的更远,你选择天音阁,很对。”
看到道无情眼中的失望,项雨心中的不忍又重了一分。
他起身走到道无情身侧,抱拳一礼,郑重其事的望着道无情开口说道:“前辈,项雨虽然不能接受您的好意,接受飞仙宗的扶持,可前辈对晚辈的恩情,晚辈时刻铭记在心,人情什么的,说起来就有些见外了,其他的晚辈无法保证,但有一点还请前辈放心,若是前辈日后有用得着晚辈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晚辈决不推辞,必当尽力而为。”
这个承诺,已经很重了。
道无情目露深意的望了一眼项雨,似乎是想要看出来项雨说出口的这番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只是他从项雨眼睛中看出来的神色,却是同他之前一模一样的诚挚。
不管他如何去看,都再也看不出其他神色。
所以他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项雨的这一番话,同时,他也开口承诺道:“项小子,你既然已经做出了这样一番承诺,我若是还不表态,就是占了大便宜了。不如这样,飞仙宗我不敢说,日后你若是有用得上我道无情的地方,只管来信便可,我道无情闻信既至,倾力而为。”
口头承诺,完全不具有任何约束力,日后会是怎样,谁也不清楚。
可这一刻,不管是项雨和道无情都选择了相信彼此,他们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出错。
做出了这个承诺以后,在圣光城内城城北大皇子周承平府邸盘桓了月余的道无情终于离开了圣光城,他对着项雨点头示意以后,身形便拔地而起,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在夜晚的圣光城上空拖出了一条有些长的尾巴。
望着道无情离开以后,项雨脸上的笑意便收敛了起来,他满脸冰寒,比深秋的夜晚还重,尤其是他的双眼,杀机横生,肆意蔓延,不加掩饰。
在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人的身影,普明。
若不是普明,他这次也不至于落到这般险死还生的程度,只差一点,他的满腔抱负就将化作滚滚东逝水,含恨九泉,再也不会有实现的机会。
还好老天爷这一次待他还不算薄,既然他没死,那想要他死的人就一定要死。
项雨心中已生凝重杀机,普明是他重生以来,唯一一个咬牙切齿,决心一定要杀死的人。
只是普明已回三佛寺,想要将普明杀死,路还有些长啊!
他眼眸微眯,既然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及杀普明,那就只能够转移目标了,三佛寺既然一心想要辅佐周承安坐上皇主之位,那么他就一定要让三佛寺的打算落空。
在项雨心里,从来没有一刻是如此时这般想要对付周承安的,也没有一刻是如此时这般想要辅佐周承平坐上皇主之位的。
秋寒遍地,秋霜便是最好的证明。
一大早,收到了项雨醒来这一消息的周承平就冒着浓重的秋寒赶到了项雨的院落外。
项雨一宿没睡,周凝脂守候了他一个月,他也想在周凝脂身边守候一段时间。
周凝脂睡得很香,天已大亮,还没醒来。
察觉到正走进院落的周承平,项雨微微皱了皱眉,他看了一眼周凝脂,起身走出了卧房。
进入圣光城这数个月中,他与周承平貌合神离,彼此都没有互相推心置腹,这种感觉,对两人来说都有一些恶心。
似乎从大悲城中那件事周承平的本性暴露出来以后,两人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单纯的合作。
项雨迈步走出房外,皱起的眉头悄悄舒展开来,他迎上了周承平,轻声说了一句:“外面说!”
周承平虽然不解,但是还是跟着项雨往外走去,两人在院落中坐下,有些冷寂。
项雨还好,修为深厚,不在乎那点寒意,周承平就不行了,身娇体弱,修为也不是太高,秋寒对他来说还是凛冽了一些。
他紧了紧衣衫,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状,望向项雨,“项兄弟,你可算是醒来了,怎么样,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吧!”
言辞上,周承平素来得体,只是行动上,就有一些不堪了。
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项雨开口相询:“大皇子今天来,应该不止是关心项某的身体吧,有什么话一并说了吧,咱们两人,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此话一出,周承平便是一愣,不知道项雨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对他如此推心置腹。
说句心里话,周承平还真是有些不太适应。
不过毕竟是圣光皇朝大皇子,见过了了大风大浪的人物,很快他便适应了下来,露出了一副还是你懂我的表情。
“项兄弟,这一次来,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关心你的伤势,此外,就是想问一下,此次我们何时能够倾力对周承安出手。这一个月,我虽然借着项兄弟你的大势,将我二弟狠狠拾辍了一顿,并且替你平反,去掉了谋反的罪责,可是周承安手中仍有余力,有三佛寺在背后,实力还是不容小觑,所以项兄弟你没有醒来之前,我并不敢有大动作。现在项兄弟你既然醒了,我可算是找到主心骨了!”
“那请问一下,大皇子你想要何时对周承安出手呢?”项雨开口问道。
周承平心中似乎早有答案,他并不曾做出任何思索,便开口吐出了四个字,“明年开春!”
项雨闻言摇头不语。
周承平心中不由得有些踌躇,他想了想,再次开口道:“不知道项兄弟你是认为早了,还是认为晚了?”
闻言,项雨这才开口道:“我觉得越早越好,如今周承安手中势力损耗了七成,仅靠三佛寺支撑,虽然实力仍旧恐怖,但却是一只磨掉了爪牙的老虎,虎威虽然犹存,但是却并不是不能与之抗衡。若是等到那只老虎的爪牙重新生出,再想铲除的话,只怕是就更困难了!”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周承平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但很快就像是想到了项雨之前的话,便又硬着头皮将不曾说完的话给说了出来,“我昨晚得到消息,父皇病危,命不久矣,最多今年开春,就将驾鹤西归,荣登极乐!”
此刻的周承平似乎有些软弱,一点也不像是那个雄才大略的大皇子,他懦懦道:“父皇虽然从来不曾待我们以子嗣,可生身之恩,却是不能不报,我们毕竟是骨血至亲,这个关头,我不愿大动刀兵。若是因为我的原因,让父皇没能活过开春时节,看到来年的太阳,我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都说大皇子周承平冷血无情,但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
他对那个数十年从来没有对他尽过父亲义务的姜世离都能够做到心生不忍,又谈何冷血无情,为达目的,可以牺牲一切呢?
果然,一个人骨子里并不会全是坏的,再不堪的一个人,他的身上也有好的一点。
项雨无言以对,虽然很想让三佛寺尽快尝到谋划失败的滋味,可这种情况,项雨又如何来要求周承平放弃他心生的一番孝心呢?
如果他这样做了,那他和之前他认知中的周承平又有什么两样?
他摇了摇头,将心中的恨意暂时压下,一只手突然抬起,迟疑了半晌以后,才放到周承平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皇主之位,是为你而夺,你有决定动手时间的权利,既然你说开春以后动手,那便开春以后动手吧,不管这动手前的三个月平静之中,会出现什么意外,都有我项雨和你一并扛着!之前的那些不愉快,都让它烟消云散吧,有凝脂在,我们这辈子注定了要做兄弟!”